明慧郡主嘆了口氣,看向面前的詠恩郡主,聲音里帶著苦澀:“白云,你好不容易回到京城,我卻不能去看你,還要讓你來看望我。”
白云是詠恩郡主的閨名,連她自己也快要忘記了。
“珍姐姐,你快不要這樣說”,詠恩郡主握住明慧郡主的手,眼中含淚,“我在四川時常常想念你,想念長公主,想念京城里的一切,我還記得當年珍姐姐騎馬走過玉帶河的颯爽英姿,那時昭陽和我還特意跑去看你,我還是第一次知道,原來女子也能騎馬騎得那么好,我知道珍姐姐和我不一樣,你和昭陽都是富貴之極的人,和我不一樣……可是我萬萬沒有想到……珍姐姐,逝者已矣,你千萬可保重自己啊,琪哥兒不能沒有你。”
明慧郡主苦笑著搖頭:“妹妹有所不知,琪哥兒也被叫去順天府了,說是要詢問老爺的事,可琪哥兒還病著,順天府二話不說,硬生生把人抬了過去。白云,你也是當娘的人了,你應該能理解我,我現在只有琪哥兒一個了,只有他了。”
詠恩郡主吃了一驚,不可置信地問道:“順天府帶走了琪哥兒?對了,我聽說眼下大殿下在順天府觀政,不如讓人去和大殿下說一聲,底下的人不懂規矩,大殿下一定不知道。”
“白云你初回京城,一定不知道如今那順天府里,就連黎府尹也要看大殿下眼色行事。大殿下接連破了幾個大案,就連張家人也被砍了腦袋,張家那么一個大族,如今顏面掃地。我雖是皇親,可畢竟已經嫁作人婦,在大殿下眼里,我這個郡主怕是還比不上張家。別說琪哥兒了,恐怕就連我,也會被叫到順天府里問話。”明慧郡主緊緊攥著手里的帕子,她沒有夸張,琪哥兒被帶走之皇,順天府便又來請她,無奈之下她只好派了一名管事過去。
“啊?怎么會這樣?”詠恩郡主嚇了一跳,不敢相信地問道,“珍姐姐說的張家,可是荷花池張家?”
明慧郡主冷冷一笑:“除了那個張家,大周朝還有哪個張家,能入了今上的眼嗎?”
沒有了,這世上只有一個鳳陽先生,也只有那一個張家。
“大殿下怎能這樣,那畢竟是鳳陽先生的后人,說斬就斬了?太后沒有過問嗎?還有秦家,秦家也不管嗎?”詠恩郡主捂住胸口,似乎被這個消息給驚到了。
“母親,您先喝口茶穩穩心神。”鄭婉連忙過來,把茶杯送到詠恩郡主嘴邊喂了兩口水。
“白云,你這是怎么了?沒事吧?”明慧郡主關切地問道。
“讓姨母擔心了,母親這是十來年的病了,找郎中看過,說是去不了病根了。”鄭婉凄楚,既然是十來年的病,那便是去了四川之后才有的,誰說這不是心病呢。
明慧郡主打量著面前的少女,身材略嫌纖細了一些,但是面容娟秀,眉宇間透著書卷氣,倒是和隆安郡王趙孟瑜有幾分相似,難得安王一脈還能養育出這樣的后輩來。
“婉兒是個孝順的孩子,有你陪著,你母親的身體也能好一些。”明慧郡主說道。
鄭婉有些害羞,輕聲說道:“姨母謬贊了,婉兒自幼住在四川,什么都不懂,和京城里的閨秀們比不了,婉兒見過長公主府上的華家妹妹,聰明能干,婉兒聽說她還幫著順天府破案呢。”
詠恩郡主連忙打斷女兒的話,輕聲斥道:“你這孩子,就是天真,那些丫鬟婆子們說的事,你也當真不成?華大小姐最得太后娘娘寵愛,無論人品學識還是禮儀規矩,都是一等一的,如何會像那些丫鬟婆子所說,但拋頭露面,而且還要出入衙門,天吶,別說是大家閨秀,就是小門小戶的女子,若是進過衙門那也沒了名聲。”
“母親教訓的是,女兒不會再輕信那些傳言了。”鄭婉溫順地說道,兩頰微紅。
明慧郡主端起面前的茶杯輕輕抿了一口,對詠恩郡主說道:“白云,你是錯怪婉兒了。那些丫鬟婆子說的倒也不是空穴來風,昭陽家的女兒確實不守規矩,不但出入衙門,我聽說她還帶著人闖進鳳陽書院挖尸體,更是帶著男人強行將閨中女眷搶了出來。”
“啊?”鄭婉傳來一聲驚呼,隨即發現自己的失儀,連忙用帕子掩住了嘴。
“真有此事?怎會這樣?不但挖尸體,她還去搶了人家的女眷,這……這……昭陽不管她嗎”詠恩郡主說道.
“昭陽?哼,白云,你和昭陽當年也算是閨中密友了,她是什么樣的性子你會不知道?聽說她那府里,一半的地方都被面首住滿了,她那女兒自幼養在她身邊,耳熏目染,還會是個守規矩的?”明慧郡主冷笑。
“那華家呢?那畢竟是華家的骨肉,華家不管嗎?”詠恩郡主又問。
“華家?”明慧郡主牽起嘴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隆安王府和華家住在同一條胡同里,難道你沒有留意,那清平侯府已經變成了清平伯府嗎?那全都是拜華大小姐所賜,她不但害得華家被降爵,還害了自己的親祖母沒了誥命,她又挑唆華家分家,如今那華三老家從華家分出來,窮困潦倒,以賣畫為生。唉,這也是華家家門不幸。”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有這樣的人?”鄭婉一副受了驚嚇的樣子,緊緊抓住詠恩郡主的衣袖。
明慧郡主再次打量鄭婉,重又嘆了口氣:“如今京城的閨秀們,被那華家丫頭帶的也都沒了樣子,難得還有婉兒,看到婉兒,我像是又看到了當年的皇后,皇后初進宮時,也是婉兒這個年紀,婉兒便和皇后一樣,溫婉端莊,富貴天成。”
詠恩郡主被她說的心中一動,忙道:“珍姐姐是太抬舉她了,小孩子沒見過世面,豈能與皇后娘娘相比?”
“為何不能?皇后娘娘是我們慶王府的表姑娘,她的生母是大周朝最正統的血脈,你們安王府的血脈雖然遠了一些,可也是姓趙的。”明慧郡主說道。
鄭婉依然低著頭,可是嘴邊卻浮起一抹笑容。
明慧郡主的意思,就是說如今龍椅上的那位,連同昭陽長公主,全都不是正統的皇家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