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楸枰之冷子

第七十三章:異客(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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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博陽低聲道:“那小姐脾氣厲害的狠,你可要小心!”我素聞寧溪脾氣古怪,琢磨自己曾經救過她,按說不該有什么,不覺笑道:“我知道了,里面不是沒有外人嗎?”寧博陽點頭,說:“我出來的時候,沒有外人!”

那笛聲忽然變得婉轉,而琵琶聲又起,俄而有人唱道:“我生之初尚無為,我生之后漢祚衰。天不仁兮降亂離,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時。干戈日尋兮道路危,民卒流亡兮共哀悲……”聲音悲切,我走了幾步,不覺聽了進去,竟然停下腳步。

這歌聲是汪夫人所唱,如泣如訴,后來得知她所唱的是漢時蔡文姬所寫的《胡笳十八拍》,我雖然不懂音律,但聽了這歌聲,也覺得心中無限愁苦,“我生死兮逢此時,愁為子兮日無光輝,焉得羽翼兮將汝歸。一步一遠兮足難移,魂消影絕兮恩愛遺……”歌聲愈發悲傷,讓人有流淚之感,琵琶和笛聲相輔相成,加之歌聲,分明是生離死別,“是知絲竹微妙兮均造化之功,哀樂各隨人心兮有變則通。胡與漢兮異域殊風,天與地隔兮子西母東。苦我怨氣兮浩于長空,六合雖廣兮受之應不容!”聲音戛然而止,我心中竟然無限悲傷,眼角都已經濕潤了。

房里傳來低低的抽泣聲,分明是寧溪說道:“夫人果然彈的好,唱的好,讓人不免感傷!”汪夫人道:“見笑了!許久沒有彈唱,今日不知為何,看見小姐你如此美好的面容,倍感親切,忍不住就試了試。”

一人笑道:“夫人一向多愁善感,想必今日是遇到小姐,感傷歲月流逝,便彈唱出來。”聲音平穩,不同于蒙古人說話,倒和我們說話腔調一致,我吃了一驚,怎么憑空多了一個漢人?汪夫人回答道:“先生果然大才,我不過一時興起,不想先生還聽出了韻味,不過,您吹的玉笛,當真是石破天驚,但其中的滋味卻是孤云荒漠,想必先生也是孤單一人,行走世間吧!”

那人呵呵一笑,道:“夫人說的是,我習慣了一人自在,但并不孤單,哪里都有我的朋友。一個人有一個人看風景的好處,天蒼蒼,野茫茫,到了哪里,哪里就是家!”

又聽巴圖道:“是呀,先生可以到蒙古來做客,我的家大得很,有草原,有牛羊,還有一大群和我在一起的兄弟姊妹。”

眾人大笑,寧溪道:“好呀,這位巴圖大哥,我也想去,可以嗎?”巴圖笑道:“當然歡迎你來了,只是要你的大明皇帝同意,我才敢帶你走呀!”

寧溪道:“這個簡單,我可以找他去,他不同意,我就去找姑媽!”她所指的,自然是正德皇帝和皇太后。這話無意當中,已經暴露了身份。而這幫蒙古人毫不吃驚,想必心中早已清楚。

我聽了卻是心驚肉跳,環顧四周,這里有我的人看護,怎么可能不知道進去人了?難道一直在里面,我有些后悔,沒有親自搜查各個房間,我不禁看了幾眼寧博陽,寧博陽看出我的意思,趕緊道:“我進去的時候,里面確實就是那幾個蒙古人,再無外人!”我低聲道:“難道他們飛進去的不成?”顧不得太多,直接推開了門。

一股酒香撲面而來,烤羊的香氣接踵而至,對于冰天雪地里爬出來的我,分明是一種誘惑。未等我抬眼,兩道勁風已經襲來,一人直接攻擊了我,我閃身躲過,喝道:“錦衣衛在此保護寧溪小姐,閑人后退!”那人身材瘦弱,如同猿猴一樣,卻黑著臉,目光凌厲,絕非是白天看到的人,還要出手,已有人笑道:“住手,這位是錦衣衛總旗大人,不得造次!”那巴圖居中坐著,笑吟吟看著我。右邊坐著汪夫人,以及寧溪小姐,左邊坐著一位中年人,一身青袍,目光平靜,手里把玩著玉笛,更讓我始料不及的是,中年人旁邊還坐著一位穿著白裘的少女,眉清目秀,臉色紅潤,看見我進來,竟然盈盈一笑,仿佛在哪里見過一樣。

我的到來,打破了他們的交談,場面有些安靜,寧溪看我一眼,略有些尷尬,道:“你怎么進來了,不是告訴你們在外面等候嗎?”

我拱手道:“屬下奉命保護小姐安全,不敢有半點差池,冒然打擾,還請諸位海涵!”

汪夫人笑道:“寧溪小姐,這位總旗大人也是奉公辦事。”說著,沖我笑著點點頭。巴圖更是站起身來,道:“我們蒙古人好客,這里雖然簡陋,但還是請總旗大人入席,喝些我們蒙古的馬奶酒。”

我斷然是不敢入席喝酒的,這里雖然說是我們的地盤,但憑空多出三個人來,我們卻不知道來歷,這是要不得的,寧溪臉色不太好,看得出我的出現,惹她不高興了,但我是負責保護她的人,而且林生也和我說了,明天就要動手對付這幾個蒙古人,按說驚動東廠的人,一定是犯了東廠的大忌,必然死路一條,我更是不敢大意,怕他們傷害寧溪。

巴圖雖然這么說,想必也是客套幾句,毫不介意坐下。我依舊抱拳道:“多謝,在下公務在身,不敢飲酒。”說著,一面招呼外面的寧博陽等人進來,一面從懷來取出腰牌,對中年人道:“我是錦衣衛總旗張英,請問閣下何人?”

中年人沒有說話,旁邊的女子站起身來,笑道:“張總旗,我們是商人,往返與蒙古和大明,我叫殷華,他是我兄長殷周。”用手一指門口那人道:“他是我家的家人李多元!適才冒犯,還請包涵!”殷華的聲音仿佛在哪里聽過,我想不起來,但以前一定有過交往。

我點點頭,說:“可有路引?”寧溪那邊皺皺眉,道:“別那么繁瑣,都是我的朋友!”

我心中知道,寧溪不清楚他們這些人的底細,但我不能不查,又怕冒犯寧溪,當下躊躇片刻,那殷周瞄了我一眼,道:“身世渾如水上鷗,又攜竹杖過南州。飯囊傍晚盛殘月,歌板臨風唱曉秋。兩腳踢翻塵世界,一肩挑盡古今愁。而今不食嗟來食,黃犬何須吠不休。華兒,把路引給這位總旗大人看看!”

我如何不清楚殷周在嘲笑我是條狗,昨日木師古也是瞧不起我們這些做錦衣衛的,當下有幾分怒氣,冷笑一聲,道:“閣下好有逸致,誹謗朝廷官員,罪加一等!”寧溪臉色越發有些不好看,道:“沒必要想那么多,他們是來做客的。”我壓住火氣,接過殷華遞給來的路引,果然是過往州縣的憑據,細細看了一遍,果然寫的是販賣物品的商人,戶部蓋了章,準許放行,兵部也合了印,允許通關。我把路引遞還給殷華,道:“可以了!”

然后又沖寧溪施禮道:“小姐,明天還要趕路,切莫待得太久,這里不同于京城。”殷周聽了,笑道:“雖然不同于京城,但也是大明的土地,朝廷一直宣揚天子仁德,天下大治啊!呵呵,總旗大人,您難道覺得這里不太平嗎?”他的話里帶著諷刺,我怎能聽不出來,我環顧四周,這里的人好像都在看著我,寧溪一臉的不悅,我看看殷周,道:“大明天子圣明,以仁義治天下,包容萬邦,以彰顯大明之德政。只是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我們做差的,不得不彈弓打鳥,清靜世間。此番出關,我奉命保護寧溪小姐安全,這個乃是職責所在,有何不可?先生是寧溪小姐朋友,那就更應該清楚,寧溪小姐的安全至關重要!”

殷華聽了,忍不住“撲哧”笑了,汪夫人也是忍俊不住,寧溪的臉色變得好些,靜靜看著我,殷周皺皺眉,道:“總旗大人可謂文武全才呀!”我忙道:“全才不敢當,不過念幾天私塾!”高速文字本站域名xuanyge手機請訪問wap.xuany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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