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楸枰之冷子

第七十七章:土木之戰(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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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林生不住垂頭嘆息。殷周倒滿一杯酒,親手遞過來道:“林兄,這些事情都是過去的事情,你就不要嗟嘆了,長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高,來,我們喝酒!”林生爽朗一笑,喝了杯酒道:“不錯,長江后浪推前浪,雖然經過土木一戰,大明元氣大傷。但虧得憲宗皇帝父子,六十年間,勵精圖治,又恢復了幾成。”

頓了頓,又道:“只是可惜三大營精銳盡失,以至于今天還沒有完全恢復!但對付狼子野心之敵,還是綽綽有余。”不用說,這話就說給巴圖等人聽的,我用眼角掃了一眼巴圖等人,他們聽得入迷,臉上并無其他表情。殷周笑道:“昔日宋太祖因汴梁城無險可守,要把都城從開封挪到洛陽,宋太宗不肯,宋太祖說燕云十六州皆在契丹人手里,中原地闊,契丹鐵騎朝發夕至,兵臨城下,國勢不穩。宋太宗來了一句,國家安危在德不在險!宋太祖沉默良久,說話雖如此,終歸百年之后給子孫留下禍患,遷都之事不了了之,結果,金人鐵騎攻入汴梁,靖康之恥千年未有。大明自詡繼承大宋衣缽,為何把都城定在北平?昔日太祖目光銳利,定都金陵。如今卻在這里,就算天子守國門,也不過是行在。只是那位英宗皇帝,卻去掉了行在二字,在這里扎根了。土木之戰,大明依賴的火器盡失,而且軍心不穩,真擔心有一天,再來一次華夏之恥。”

林生哈哈一笑,道:“先生有何高見?莫不是讓我們遷都!”殷周輕輕點頭,道:“我們都是鄉野村夫,塞外游子,說錯了也無妨,大明不該定都北平。”

殷周的話可謂大不敬,若在別處,我們錦衣衛聽到了,都會毫不猶豫上前捉人,投入大獄,然后以誹謗朝政之名,殺無赦!何況今日鼎鼎有名的東廠太監也在場,我曾經聽人說過,東廠縱有千般不好,但對于朝廷忠心耿耿。他們把岳飛當成守護神,每天祭拜,維護國體方面從來是當仁不讓。我瞄著林生看,只等他一句話,我便會站起來。無意中看見那殷華淡淡笑著,眼神也不時飄過來,只是今天的林生似乎毫不介意,依舊飲酒,其余人也是談笑自若,我一時迷惑,隨即明白,或許他們是朋友的緣故?亦或想到明日的截殺,或許小不忍以亂大謀吧!而那寧溪靜靜聽著,嬌美的臉龐惹得不少人側目,甚至那汪夫人,也是不時把贊許目光投在她的臉上。我思緒雜多,卻不敢亂動。倒是巴圖等人得意非凡,不時投來目光,分明是趾高氣揚,滿是挑釁。

殷周又道:“雖然北元遁逃塞外,明軍也多次討伐,現在看上去這里很太平,實際上卻埋下天大禍根。試想一個國家太平日久,必然貪圖享受,置天子于國門,縱有燕山之險,不過居庸關、喜峰口,突破便是一馬平川,各地雖有勤王之師,但蒙古鐵騎疾風驟雨便可趕到,這京城早晚都是他人囊中之物。英宗皇帝的故事,不見得只會有一次發生!”

“金陵虎踞龍蟠,自古便有天子之氣。江南富庶,糧米充足。太祖皇帝不過是一和尚,卻能掃平群雄,建立大明,實乃借江南地域之力,得天下之大惠。京城處于苦寒之地,風沙惡劣,諸邊不寧。而永樂皇帝所說撫綏邊疆,順導夷民,不過是一廂情愿罷了,他是被江南的殺戮弄得心神不寧吧。”言語之中,對于當年的靖難之役,多有抱怨。

林生微微一笑,道:“西晉樓船下益州,金陵王氣黯然收。此一時彼一時,居安思危,此乃圣賢之道,是萬古不變的道理。天子守國門,為的是天下長治久安。不錯,北京雖然不如江南富庶,然從五代開始,幾百年間一直處于胡人之手,使得中原無險可守,我大明太祖皇帝,英明神武,魏國公北伐,恢復漢家江山。歷來北平就是軍事重地,所以才有太宗皇帝屯兵于此,固有靖難之役,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但太宗皇帝睿智,思慮深遠,雖然多次打敗蒙古人,但還是決定遷都于此,所謂天子守國門。經幾代人經營,這里早已換了模樣!撫綏邊疆,順導遺民,此乃洪武皇帝所說,就是為了天下太平。至于你說的太宗皇帝怕江南的戾氣,試想這北京城周邊,古今殺戮戰場何其多耶?”殷周哈哈一笑,道,“洪武皇帝倒有幾番見識,只是他這個四兒,卻不是省油燈。靖難之役,可謂人倫慘劇,就算他做了皇帝,還不是孤家寡人?”殷周的話越來越不敬,看得出有幾分醉意。我看著林生,只要他一句話,我必然會出手,而不遠處那個李多元,陰冷的目光一直都沒有離開我。

“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神得一以靈,谷得一以盈,萬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以為天下貞。其致之,天無以清將恐裂,地無以寧將恐廢,神無以靈將恐歇,谷無以盈將恐竭,萬物無以生將恐滅,侯王無以貞將恐蹶。故貴以賤為本,高以下為基。是以侯王自稱孤、寡、不谷。此非以賤為本邪?非乎,至譽無譽,不欲琭琭如玉,珞珞如石。”

“我們都是小人物,如何能操縱國家大事?之所以說到土木堡,是這里距離土木堡太近,實際上都是些宮中舊聞。咱家和先生本是多年好友,卻是十幾年未能相見,今日相見,萬分高興呀!”林生侃侃而談,他雖是公公,但聲音底氣都很足,而他的才華更是讓人刮目相看。

殷周笑笑道:“天之道,損有余而補不足;人之道,損不足而益有余。天長地久。天地所以能長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長生。是以圣人後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無私邪!故能成其私。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圣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天地之間,其猶橐迭乎?虛而不屈,動而愈出。多言數窮,不如守中。林兄的話,讓我倍感欣慰,只可惜林兄在宮中,不像我們漂泊在外,見識大不相同。殷某雖然是漢人,但心里早已沒了這個國家。”故意看我們幾眼,又道,“大明江山看似鐵板一塊,實際鐵板之下,暗潮洶涌,就算是永樂皇帝在世,不也有那唐賽兒起事?時下新君登基,聽說也是一位不靠譜的小子,朝政混亂,呵呵,當年朱皇帝雄心勃勃,怕是泉下有知,也是無可奈何吧!”

做官差的,聽了這話沒有不變臉色的,這里畢竟是大明的疆域,殷周說這話,確實無法再聽下去,我坐直身軀,手已經摸向那短劍,看著那林生。而其他人也是一樣,都把目光集中在林生身上。

林生臉色微變,卻很快變了回來,忽然一舉酒杯,道:“你老兄喝醉了吧,罷了,罷了,你我都是秀才出身,指點江山,還是別人的事情,暫且如此吧!咱家敬大家酒!”汪夫人亦點頭道:“公公說的是,國家大事,怎么是我輩能參與的,寒夜漫漫,大家多喝些酒驅寒!”殷周淡淡一笑,卻不再多說話。

眾人接著喝酒,氣氛卻有些尷尬,不是剛才那樣放松,我見那寧溪一臉茫然,想必她也和我一樣,不清楚以前的舊事,那位殷華倒不時把目光投向我這里,偶爾遇到,彼此笑笑,我一直覺得她眼熟,只是不知道在哪里見過她。

而后場面漸漸冷清,大家喝了幾杯酒,外邊傳來梆子響,已是三更天了,寧溪先打了幾個哈欠,而后汪夫人也跟著打,想必是太困了,林生道:“這里畢竟是屯兵之地,我等在此喧嘩,萬一被御史知道,必被責罰,今日都很盡幸,不妨散了吧!”大家自然應允,隨即便散了。林生拉著殷周去他房間,而殷華示意李多元跟著,林生回頭看著殷華,笑道:“我和殷兄多年未見,徹夜暢談是我們所期待的,殷家小妹還擔心什么?”殷周亦是一笑,道:“我手無縛雞之力,林兄若想動手,在哪里都是一樣,華妹,不用擔心!”說罷,二人攜手而去。殷華無奈地點點頭,示意李多元回去,自己則去了別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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