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紙千金

第二百二五章 再選再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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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英雄所見略同」六個字,顯金似乎發出了一聲嗤笑。

白大郎立刻抓住,企圖借機發揮:這臭娘們長得不錯,為人卻討嫌得要死,平時看不起他也就罷了,如今居然膽敢在他們家靠山面前諷刺他!

打狗還要看主人呢!

白大郎張嘴就想叫喚。

誰料,顯金反手捂住口鼻,惡狠狠地打了個噴嚏,隨即一臉坦然地揉了揉鼻頭,理所當然道,「...為研發特制文闈卷紙,熬了幾個大夜,昨晚吹了冷風...」顯金笑了笑,「不管草民,只聽白大郎吹牛皮吧,哦不,只聽白大郎介紹吧。」

介紹?

沒啥好介紹的了。

不就是右邊變到上邊去了嗎?

剛剛顯金說得已經非常具體了,白大郎磕磕巴巴又重復一遍,上首三位官員聽得索然無味,文府丞與王學正對視一眼,王學正背著手走下來,拿了一支沾滿墨水的短毫筆依次在兩張紙上寫了個「王」字。

兩張紙吸墨吸得賊快,幾乎在同時,紙面上已經徹底不見氤氳的水墨氣。

王學正再拿指腹去擦。

左手指腹擦「誠衡」,右手指腹擦白記。

右手指腹上,殘留了極淺一層淡灰色墨水印記。

王學正未曾評判,將兩只手伸出手,僅供大家參詳。

白大郎頓時面紅耳赤,轉頭看向老爹:對方提供的沙田稻草和青檀樹皮的占比是八二分沒錯啊!紙張舍棄了硬度,變得綿韌,舍棄了手感,只追求吸水性...是按照對方提供的八二比例制的紙啊!

白老爺了然地笑了笑,「寫卷子,從右至左,不走回頭路,吸水晚個半瞬,倒也不是什么大事。」白老爺眼眸低垂,「尺有所短,寸有所長,我們的紙偏硬一些,吸水當然會慢一些,但硬朗一些,在考場上出現紙張破損、撕毀的機率就會相對會減少。「

抄就抄,還特么改答案!

但是...

顯金摩挲下巴,但是這個答案改得好像也有點道理。

先記著。

顯金抬頭靜待王學正評判,

只見王學正山羊胡子微微翹,笑著擺擺手,「單論品相,兩家的紙各有千秋,分不出高低優劣——請兩位老板將密封的牛皮紙袋拿出來。」

顯金拿出夾著報價的牛皮紙袋。

王學正要求提前寫好,用火漆密封后,帶至現場。

王學正做了個「請」的手勢,「比價吧,品相差不多,價低者得。兩名府丞在此,容不得人作假賣乖——我大魏朝官衙采買皆要付出真金白銀,不接受嗟來之食,丑話說在前面,兩位老板若想取巧、走捷徑,寫什么‘一個銅板‘十兩銀子這種半買半送的價來,那可對不住了,直接取消資格。」

幾百兩的生意,對于官府而言,誰做都差不多。

顯金相信,一旦這個消息放出去,愿意免費、甚至倒貼來做這筆生意的商戶絕不在少數。

商戶免費給,朝廷在國庫有錢的前提下,倒也不一定愿意平白拿,一是折面子,二是亂風氣,三是壞規矩——自宣文帝始,大魏這幾個當權者還算是有風骨。

故而在一開始,恒五娘出主意:「若不然,咱們比價單上隨意寫一二個銅板...咱們不收錢,那么白記就不可能比我們更低!」

顯金只搖頭。

這年頭,真金白銀事小,面子骨氣事大,如果王學正真想吃跑堂,壓根不需要答應她「比價」的請求!

果不其然,王學正的提醒,證明了走惡意競價的這條路,是走不通的。

顯金收回心神,拿起裁

紙刀,手極穩,將紙袋裁開,拿出報價單,反手扣在了桌面上。

白大郎企圖從顯金的臉上看出端倪,認真注視片刻后:好吧,這死丫頭穩得像帶了塊面具似的,除了嘲笑他的時候,幾乎沒有什么情緒變化...

白老爺也拿出來了,反手扣在桌面上。

上首三名官員,盡數走下來,互相謙讓一番,決定由和誰都沒什么關系的文府丞解開。

文府丞先拿起白家的報價,一張國字臉看起來很方正,「還有零有整呢!」

白老爺恭謹低頭,「...家中賬房、草民及犬子核算成本得出的數額——當真是一個銅板子都沒賺。」

文府丞點點頭,大聲念出來,「貳佰七十七兩四錢銀子!」

恒五娘眸光慢慢暗了下去。

果然...

果然被內鬼泄出。

較之他們的報價,少了二十四文。

不多。

只少了二十四文。

誰泄的密?

她身邊無人,自然不是恒記的鍋。

那么,就是顯金身邊的人。

是那個大大咧咧的周二狗?顯金口中的「狗爺」仔細看,左腳略有不便,據說是當初遭山賊,為諸人活下來,他做出的犧牲...是一直說著話嫌棄她又瘦又小的張媽媽?張媽為了給尚在孝期的顯金補足元氣,愣是將雞蛋和牛乳做成了花兒...還是那個喜歡蹲在門口抽旱煙的精瘦老李頭?話不多,說起做紙來,眼睛賊亮堂...

看著都不像啊。

恒五娘喉嚨升起一絲酸澀。

明明...明明她感覺到了...感覺到整個績溪作坊被顯金治得像鐵桶一樣啊!

怎么可能泄密!

是誰!

文府丞念完白記的數額,一直不見笑顏的臉上終于掛了一抹淺淡的笑意,「這個報價,倒是很有誠意。」

白老爺謙遜躬身,「價格是一回事,紙要做好才最要緊。」

文府丞點點頭,單手拿起顯金面前的報價,翻開邊看邊念,「貳佰七十七兩四錢二十四文...」

很接近的數字。

文府丞遺憾道,「可惜,多了二十四文。」

顯金平靜地頷首,「勞您將折頁翻開。」

文府丞依言注意到單子下方有一小半被折了起來,單手翻開,愣了愣,方不明所以道,「...此報價為八百刀紙。」

文府丞莫名其妙地轉頭看了看王學正,「今年秋闈,考舍尚且只準備了兩萬間...」言語間可聞不知所謂,「你準備八百刀紙,就算是備用,也沒有這個必要。」

文府丞轉過身,「我看,就定白...」

「易紙和糊名,通常放在一起使用。」

顯金截斷文府丞的后話,脊背挺得筆直,昂首道,「試卷的設計是糊名法,防止批卷官看到熟人作弊放水;易紙,則是防止批卷官在看不見姓名、籍貫的前提下,通過考生的字跡或特殊的符號印記來作弊。」

文府丞被成功吸引,正想說話,卻見王學正神色難按激動地走下來,「繼續說...繼續說!」

顯金再道,「易紙,即為,考生的作答試卷收至提學府衙后,安排專班對考生試卷進行謄抄,模糊掉考生的字跡與可能存在的印記,謄抄完畢后統一呈給批卷官,za可能——既然要易紙,那么四百刀肯定就不夠了,兩萬名考生,也就是需要四張卷子,即八百刀紙。」

「我的報價,包含這八百刀紙的出品,以及空白卷紙自宣城府運往應天府的運費。」

「這個報價,是我們的成本核算價格,我一個銅板都賺

不到,甚至有可能因補貨或突發事件砸錢賠錢。」

「故而,如果‘誠衡有這個榮幸接手本次文闈卷紙,還希望諸位大人能夠準許陳記提前售賣這種紙——您放心,陳記售賣的價格一定會壓到最低,確保每一位想買紙提前試手感的考生都不會因囊中羞澀而打退堂鼓。」看書菈

顯金此言一出,王學正滿臉滿眼盡是激動之意!

什么是政績!

這就是政績!

他在禮部分管科舉一項數十載,他一聽就知道這所謂的「易紙糊名法」,絕對是有效用的!

如果這種新型的防作弊科舉辦法從他手里流傳開來...這就是他最大的政績呀!

王學正激動地來回踱步,頃刻之間,立刻做出決定,「選‘誠衡!選陳記和恒記!這個法子可行!」

王學正無視曹府丞刷白一張臉,語氣篤定略帶激動地看向文府丞,尋求聲援,「此舉若組織落地,那咱們南直隸即為首創啊!別的不論,咱們南直隸今年年終述職時,必定會大受贊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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