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姑娘,你急著找我,是不是發現了什么線索?”
李曹目光灼灼,對他而言,找出那個隱藏在身邊的奸細,比抓住殺手商其為死者報仇來得更加重要。
文笙沒有回應,而是反問他道:“錄事,上次你從我這里拿去的那幅畫呢?還在嗎?”
當然,這么重要的物證,李曹還等著回頭拿給紀將軍過目呢。
那幅畫自到了手他不知看過多少次,現在閉上眼睛畫卷上所有的細節都清晰浮現,怎么沒看出來除了商其還有哪里不妥呢?
李曹打發了親兵去取那畫,順便將筆墨紙硯給文笙拿來。
少頃,李曹畫卷到手,他將那幅畫打開,鋪到了桌案上,示意文笙一起來看。
畫還是那幅畫,自從確認了兇手,李曹每次看畫目光都不由自主落到商其身上。
他當時在想什么?是不是已經和那個奸細接上了頭拿到了將軍府中的布防?傅長沙說畫上的人鷹視狼顧,那奸細是藏在他的身后嗎?
街市上遠遠有兩個人,因為與李曹背道而行,白麟遠畫下來的是他們的背影。
僅憑畫面上那模糊的背影,不要說他,就是傅長沙當時不也沒能查出來這兩個人是誰,最后不得不放棄了嗎?
文笙道:“商其在這條街上呆得時間不長,當時趙善道的女兒在趙記衣鋪里量衣裳,袁老板的家眷坐馬車到蘭花苑看首飾,縣衙那邊查實時間是十月二十九日下午的未初時分,十月底首陽先生剛來離水,商其和那奸細應該也是初次聯系。”
李曹打斷她:“等等,你因何斷定那奸細是跟隨著首陽先生來離水的?”
“錄事,我想因為那奸細是外地人,不方便離開將軍府獨自去很遠的地方,所以他二人才將碰面的地點定在了將軍府的后街,這里雖然人來人往,但有些障礙會阻隔旁人的視線,比如鋪子外邊探出來這個草棚,再比如這家糕點店,他們將一人高的點心架子搭在鋪子門口,貨架后面若是站兩個人,大街上的人是看不到他們在做什么的。”
畫上的商其,剛剛離開那點心架子不過十余丈距離。
李曹明白了:“可歸雁樓上的白麟遠因為在高處,卻正可以居高臨下,看得清清楚楚。”
文笙點頭:“商其和那奸細都是外地人,所以他們忽略了這一點。否則的話不要說將軍府的將士們,就是離水的尋常百姓提起歸雁樓,大約也都會想到在樓上畫畫的白麟遠。”
李曹坐不住了,他起身便想將親兵叫進來。
文笙卻阻止了他:“錄事且慢,我還有幾句話說,十月二十九那天奸細和商其見面,那時他們還不知道有白麟遠這么個人,冬月十八,白麟遠遇害,這期間發生了什么?按說在他們這些人眼中,白麟遠只是個無名小卒,不管是那奸細還是商其都不會格外關注。”
文笙話說到此,李曹腦間靈光一閃,突然想起一件事來。
他臉色變了,失聲道:“等等,上個月月初,我受白典史所托,拿了白公子的一幅畫想請首陽先生看一看,當時首陽先生恰好有事,是他的弟子陳慕幫著看的,因為陳慕對那幅畫評價不高,白典史就把兒子的情況簡單說了說,提到了白公子這幾年日日都會在歸雁樓三樓登高作畫。我看那陳慕似有些動容,還幫著說了一句,叫白典史哪天帶著兒子過來,請陳慕給當面指點指點。”
假設那陳慕是奸細,他原本心里就有鬼,疑心自己與商其碰面的整個過程被白麟遠目睹,一聽還要與白麟遠見面,心知以白麟遠記人的本事,一見之下必定會被認出來,所以起了殺心,指使商其找機會殺人滅口……
難道事情的真相竟是如此?
文笙也正是把這些蛛絲馬跡都聯系到了一起,才貿然趕來面見李曹。她道:“若那陳慕沒有再同別人說過白麟遠的事,我也覺著他的嫌疑非常大。”
李曹大聲將外邊守著的親兵喚進來,吩咐道:“你快去查,看看那個陳慕這一個多月是不是經常獨自外出?尤其是首陽先生遇刺之前。”
親兵很快查完了回報,陳慕那期間確實外出過幾回,說是就在附近轉轉很快回來,拒絕了護衛跟隨。
其實這種情況首陽先生的幾個弟子都有,守門的兵士也記不住誰具體哪一天出門,但李曹現在只查陳慕,一聽親兵回報便基本認定了他便是商其的那個同伙。
文笙問道:“不知接下來李錄事你作何打算?”那陳慕隨著扶靈的隊伍出城,這半天估計著至少已經走出去二三十里路了。
李曹獰聲道:“無憑無據,自然要把他抓回來控制在離水。否則一旦叫他回到京城,說不定還要反咬我將軍府一口。”
他這是下了決心要寧枉勿縱,不管陳慕是不是奸細,都先把人抓起來再說。
等人到了手,他有得是辦法慢慢炮制。
文笙卻道:“李錄事,既是奸細,必定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恐怕不會那么容易招認,我有個想法,所謂憑據,大可他怕什么我們就給他看什么。”
李曹只是一怔間便明白了文笙的意思,大喜過望:“你是說仿照白麟遠的風格,畫一幅陳慕與商其碰面的畫!顧姑娘,這你也能做到?”
文笙微微頷首:“只需要把這幅畫上所有人正在做的事按時間前移,我可以一試。”
李曹由衷贊嘆了一聲。
有些人便是可以輕易叫人無視她身上的種種怪癖,甚至不在乎她是男是女。
李曹忍不住想將顧文笙留下來:“顧姑娘,你是否愿意到我將軍府來,將軍此時正在海門島,等他無恙歸來,我可以為你引薦。”他頓了一頓,“萬一他不能脫困,姑娘再另謀高就,我絕不會耽誤你的前程。”
文笙沒想到會收到這樣的邀請,怔了一怔,道:“容我考慮一下。還是先把畫畫了吧。”
這是她最后能為白麟遠做的了。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