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笙

第一百章 情迷夜(粉45 )

出乎文笙預料,這看上去荒無人煙的野林子里竟然有間木屋。(給力文學網最穩定)

也不知是誰人所蓋,但這時候能找到個住處對文笙無疑是雪中送炭,她急需把身上濕透了的衣裳換下來。

這大半夜的,又是泡冷水又是吹寒風,文笙只覺腦袋里昏沉沉的,若不是有鐘天政攬著她,早就一頭栽倒,再也爬不起來了。

鐘天政上前叫門,卻發現木屋里面沒人,門上掛著把銅鎖。

他把鎖擰斷,推門進去。

火折子早就被江水浸泡,失去了作用,他摸索著在桌子上找到火石,點了燈,文笙倚在門口,借著火光打量這間不大的屋子。

屋子里除了一張桌子兩個板凳,便是一張。上被褥齊全,蝶戲牡丹的錦緞被面在油燈昏黃的燈光下透著幾許粉意。

被褥很厚實,看上去簇新松軟,熏著淡淡的香氣,對文笙這等又冷又累的人實在是莫大的。

這里不像是山野村夫隨便歇腳的地方,也不像隱士避世而居的住處,到像是有錢人家窮極無聊,在此地建上這么一間木屋,布置停當,以便有暇時過來享享清靜。

鐘天政笑道:“真不錯,看來老天爺還是照應咱們,今晚就歇這里,等衣裳干了再走吧。”

這般境地,文笙哪里還顧得多想,依言進了屋,先把古琴放在了桌子上,眼前一陣發黑,踉蹌了一下,伸手扶著桌子站定。

鐘天政先去關了門,回來扶住文笙,關切地道:“怎么了?”伸手往文笙額頭上摸去。

文笙身上衣裳還是濕的。只能先在板凳上坐下來,伸手將束發的發繩解開,捋了捋發絲上的水,手腳抑制不住地抖個不停。

鐘天政見狀,先去榻邊上找了塊淺藍色的棉布枕巾,過來給文笙擦拭頭發。

他的手指修長有力,有時指腹會不經意間擦過文笙的肌膚。好像蝴蝶落于心尖上。引起絲絲的顫栗。

鐘天政低下頭,湊在文笙耳邊溫柔低喃:“還是冷?我覺著你有點發低熱,這是生病的前兆。還是早早把濕衣裳脫了。到上去蓋著被子暖和暖和,其它的事都有我呢,你就好好睡一覺,看明天會不會好一些。”

油燈將他修長的身影映在墻上。給力文學網文笙怔怔望著那墻壁上依偎在一起的一對人影,沒有說話。

鐘天政低笑了一聲。笑聲仿佛在胸腔里震蕩,帶著一種別樣的:“怎么了?沒力氣?折騰了一晚上了,也難怪。我來幫你。”說話間,將手伸向了文笙的領口。

文笙驀地一醒。伸手便將鐘天政的手按住:“鐘兄!”

“嗯?”鐘天政在她身后應了一聲,將臉湊過來,貼靠在了文笙的脖頸上。親昵地道:“怎么同生共死這么久了,還這樣生分呢。叫我阿政,好不好?”

他的氣息縈繞著文笙,聲音溫柔,含著笑意,全不顧自己還穿著濕衣裳,好像安頓好文笙就是他最重要的事,滿腔的愛慕之情表露無疑。

此時的鐘天政,儼然就是天底下最完美的。

可文笙卻沒有放開他的手,她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沙啞:“阿政。”

“呵,我在。”

文笙說話的語氣帶著一絲古怪,好似全未受到眼前這種種的影響,她問:“阿政,你打算什么時候叫云鷺進京來?”

屋子里頓時便是一靜。

停了停,鐘天政的聲音才自她背后響起,透著些許疑惑,好像不明白文笙在說什么:“云鷺?他怎么了?”

文笙沒有回頭,聲音里卻帶著一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我既然開口,便是有了把握,你何必還要硬撐著不承認,非得繼續裝下去呢?”

鐘天政收回手去,站直了身子:“我看你是今晚嚇壞了,人一旦受了驚,就會胡思亂想。早早睡吧,我不打擾你,有什么事明天再說。”

說話間,他竟然掉轉頭,就要匆匆離開。

文笙在凳子上轉過身,她沒有問這么晚了,鐘天政渾身盡濕要去哪里過夜,而是開口提了個要求:“阿政,等天亮別忘了幫我準備身干凈衣裳。”

鐘天政腳下頓了頓,頭也不回地拉開門走了出去。

文笙強撐著起來,去把門關嚴插緊,趕緊脫掉了濕衣裳,熄了油燈,鉆進被子里。

直到好一陣,她才覺著有些緩過勁來,不再冷得發抖,方才裹緊了被子在榻上打了個滾兒,兩手捂著滾燙的面頰發出一聲嘆息。

怪不得先賢教誨說: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

想她顧文笙也算經過不少陣仗,死而復生的人了,今日卻險些中了美人計。

懷疑鐘天政對她別有居心,要從林家人開始。

林家的下人如此能干,連許家老二那樣的武林高手也說抓就抓,說審就審,可家主林庭軒卻被一個只聞其名的惡賊嚇得拉著云鷺不敢撒手。

林經、林英等人訓練有素,卻對鐘天政這樣一個外人言聽計從,甚至于隱隱將她排斥在外。

云鷺并不記得救過林家主仆。

這種種端倪叫文笙不得不疑惑,她和鐘天政到底是就那么巧在中途遇上,還是那一天,鐘天政特意在三生醉樓下橋頭等著她。

若說林家兄弟本來便是鐘天政的人,鐘天政這般接近自己,美食、華服以及他本人的如許深情接踵而來,圖的到底是什么?

這個問題曾叫文笙萬分困惑不解。

甚至鐘天政同她挑明身份,為了她甘冒奇險要去二皇子的山莊救人之時,她還有過動搖,想著是不是誤會了他。

可就是在二皇子的莊子里,目睹楊昊儉將那么多樂師綁來關在山上,叫他們為其研究《希聲譜》,文笙突然之間豁然開朗。

既然楊昊儉都能為了《希聲譜》做出這種事來,鐘天政為什么不能同樣為了《希聲譜》在她身上下些功夫呢。

那天在老鷹巖,她領悟了《伐木》,卜云隨即搖鈴把徒弟喚走,她當時大惑不解,可若是寒蘭會之后,鐘天政和卜云接上了頭,甚至收服了卜云師徒,那這一切就都有了解釋。

文笙輾轉反側,頭疼欲裂。

這個鐘天政,說不定這木屋,這榻,都是他的布置。

他到底想干什么?

文笙思及方才那一幕,身上一陣冷一陣熱。

夜里折騰得太晚,躺下不久天便蒙蒙亮了,文笙身心都極為疲倦,偏偏睜著眼睛無法入睡。

她等著鐘天政的到來。

鐘天政回來得很晚,直到日上三竿,文笙才聽著屋子外邊傳來了腳步聲。

他在外邊輕輕敲了敲門,道:“你的衣裳。”

然后他有意將腳步聲放重,走出去很遠。

文笙裹著被子開門,把他放在門外的衣裳拿了進來,穿戴妥了,在屋子角落里拿了木盆,出來找著水缸打水洗臉。

鐘天政跟過來,看著她忙活,突道:“看來是沒事了,你身體底子不錯。”

他昨天夜里不知去了哪里,這會兒身上穿了件月白色的寬袖窄身長袍,腰系如意盤金彩繡束帶,頭上戴著白色玉冠,玉質無暇,襯著頭發烏黑,不知是因為早晨風大,還是昨夜受了寒,外邊還罩了件銀灰色的鶴氅,寬長曳地。

這一身裝扮,顯得鐘天政愈加俊逸挺拔,也異常得莊重。

鐘天政見文笙回頭打量他,笑了一笑:“怎么?這會兒看看,可后悔了沒有?”

文笙失笑。

鐘天政傲然道:“后悔也晚了,顧文笙,我本有心與你共赴巫山,結一世之好,這等機會你既然錯過了,別想著還有下一次。”

文笙趕緊道:“是是。我知道了。”

她想說我也不想有下次,跟占了你多大便宜似的,卻知鐘天政這是昨夜失了面子,對待美人文笙向來是很寬容的,所以隨口應了一句,便跳過了這一節,徑直道:“云鷺呢?”

鐘天政臉上閃過一絲郁色,沉默了片刻方道:“他沒事。過些天我便放他進京來。”

這就是承認了。

文笙深深望了他一眼,道:“進屋坐吧。”轉身先進到了木屋。

待鐘天政由后面跟進來,文笙已經坐在了桌子旁邊,手上拿起了古琴。

鐘天政站在門口,聽她彈了一曲《伐木》。

文笙一遍彈完停下,對他道:“你也不用在我身上費心了。那天我不知怎的誤打誤撞彈出來,下一次再撞上還不知道什么時候,也許一輩子也彈不出來。你從我身上打主意,只會做虧本買賣。”

鐘天政面無表情:“虧不虧本,只有做過了才知道。”

他走近文笙,在她對面坐了下來:“經過了昨天晚上,楊昊儉的莊子看守必定更嚴。而且他已經知道咱們要救的人是誰,你很聰明,應該知道只憑你和云鷺,就算再加上姚華,羽音社的那些人,也救不出戚琴和王昔來。不如你我合作,你幫我解開《希聲譜》的秘密,救人的事就交給我。”

鐘天政說得很有把握,他也有救人的實力。

文笙與他四目相對,這條件,是應呢,還是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