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笙

第一百一十五章 月黑風高

文笙了然地點了點頭:“我道是誰,原來是穆家。”

不知道這兩人怎么聯系上的穆同普,這其中張寄北又發揮了怎樣的作用。

上次在高祁家聚會,穆同普還是位態度中立不愿參合政事的樂師,看來由于楊昊儉隨意抓人,羽音社的樂師們人人自危,張寄北的勢力也由此壯大了不少。

想想便知,肯定不止穆同普一個人去投奔他尋求庇護。

少年頗以能叫樂師讓了房子給他住為榮,得意地道:“是不是很近?”

文笙淡淡地道:“確實很近,楊少爺你用心了。”

姓楊的少年聞言大喜,這么多天,自那晚孤云坊門口分開,這還是顧姑娘頭一次這么語氣溫和地同他說話。

就是說嘛,常言說得好,烈女也怕纏郎,他這么花心思日日上門,就是塊石頭也該被捂熱了。

他正胡思亂想的工夫,就聽文笙又道:“可就算再近,哪怕你住到隔壁去,也不該叫王十三把我的門栓弄壞。你們如此做,與強盜何異?”

姓楊的少年張了張嘴,欲待矢口否認,文笙卻不給他這個機會,皺眉道:“這房子是我租的,原本只打算租到下個月初三玄音閣選拔弟子那天。房主對這房子極有感情,說好了一草一木都不得改變,若有損壞,十倍賠償。”

姓楊的少年信以為真,瞪眼道:“這是什么狗屁房主,如此苛刻!以姑娘這樣的人物,住他的房子那是給他臉面。”

文笙心中冷笑,口中道:“不管怎樣,我已經答應了人家。誰知你竟叫那王十三弄壞了門栓。我哪來的錢賠?”

姓楊的少年大手大腳慣了,一聽這話,哪能叫心儀的姑娘為區區幾個臭錢發愁,當即不再試圖抵賴,改而拍著胸脯問文笙要賠多少錢,這筆銀子讓他來出就是了。

文笙默默算了算這幾天以及未來一段時間的花用,沖著他伸出了一根指頭。

“一千兩?我當多少。”姓楊的少年財大氣粗。張口就超出了文笙預想。他身上剛好帶著不少銀票,是那晚文笙戳穿了王十三之后,王十三跑了一趟孤云坊。假裝索要回來的,姓楊的少年帶在身上,這幾天忙著來堵文笙的門,一直沒有機會花出去。

他拿出來翻了翻。湊齊了一千兩,交給文笙。

文笙接過來。目帶憐憫地打量了一下這傻子,心想難怪王十三想坑他的錢,銀票放在他手里也留不住,看在他這么傻的份上。就不跟他一般見識了,不過他這幾日這么一門心思地糾纏自己,必定是那王十三在暗中攛掇的。所以和王十三的賬還需得好好算算。

姓楊的少年掏了錢,自覺和文笙關系親近了不少。還想著登堂入室,文笙道:“楊少爺你先請回吧,距離玄音閣收徒只剩區區幾日,我需得趕緊去找房主把這筆賬結了,不然老是覺著心中有事。”

姓楊的少年剛來,不過說了幾句話,人家便要出門去,心中不由大為沮喪。

不過顧姑娘今日對他客氣多了,現在住得近,大可來日方長。

文笙不理他,自去收拾了一下東西,出了大門拿著鐵鎖等著,姓楊的少年只得垂頭喪氣出來,文笙二話不說落了鎖,轉身揚長而去。

文笙手里有了余錢,先去林庭山那里請他幫著聯系鐘天政。

她要還人家的錢,順便問問云鷺幾時能進京。

看得出,鐘天政很忙,文笙等了好一陣才見到他。

他又恢復了穿戴樸素的寒門公子模樣。

只是態度冷冰冰的,對文笙怎么這么快就來還錢問都沒問,還回去的錦盒也被他隨手丟在桌子上,似乎連打開看一看的心情都沒有。

也不知誰又惹了他。

云鷺還在路上,拿鐘天政的話說便是“他那么大的人了,武藝高強,難不成進個京還需得我派人護送?左右走不丟,等著就是。”

文笙只好忍氣吞聲。

她自己也有些奇怪,同樣是男人,怎么鐘天政當初那么算計她,現在到是不再裝模作樣了,見了面又諷刺又挖苦的,她都能忍,內心還并不怎么生氣,換成王十三她就一點兒都忍不下呢?

看來她顧文笙也犯以貌取人的毛病啊。

文笙本來就沒什么大事,三兩句話說完了,起身要走,鐘天政在她身后突道:“東風巷那邊,我聽說這幾日鬧得有點兒不像話,你就只會等著云鷺,除此之外,別無它法?”

鐘天政竟然聽說了,看來他對那邊的宅院并沒有交給自己便不再過問。

文笙拿不準他這話是何意,不過鐘天政原本一處秘密的宅院,因為給自己借住了兩天便驚動了四鄰,總歸是她理虧,文笙便帶著歉意道:“我這幾天便處理妥當,管叫他們再不敢上門。”

鐘天政“哼”了一聲,不知怎的,文笙覺著他的臉色更臭了。

從林家出來,文笙想了想,家門口有那姓楊的守著,云鷺未到,她還真奈何不了王十三,索性不回去了,到平安胡同避一避,眼不見心不煩,順便打聽一下玄音閣選拔大考又有什么新的消息。

如此日子很快過去,轉眼就到了臘月初二。

這幾天姓楊的少年日日上門,看文笙有沒有回來,由最初的神不守舍想入非非,到長吁短嘆,進了臘月,變得愈加焦躁不安。

因為顧姑娘說了,她只準備在這里住到初三早上。

奉京這么大,能在這里找著她還多虧了王十三,誰知道她這次一走,會搬去哪里。

看來美人是存心躲著自己了,唉,下次想再見著,不知何年何月。

因為現在住得近,他到不用在門口守著了,只是一天幾回出門張望,到臘月初二下午,他都沒抱著什么希望了,習慣使然,出門一望,咦,顧姑娘門上的鎖竟然不見了。

這是什么時候回來的?

姓楊的少年有些不敢相信,跑過去推了推門,兩扇大門紋絲不動,分明是自里面插上了,看來門栓也修好了。

不管他敲門還是喊人,里面全都沒有動靜,無奈之下,姓楊的少年咬了咬牙,準備要故技重施。

不過要想跳進院子里去開門,他可不行,還得指使王十三去。

王十三滑頭得緊,自從幫著他找到了顧姑娘的住處,又想辦法借到了穆同普的宅子,常常不見人影,丟下他一去就是大半天,不過姓楊的少年到是不擔心,明天就是玄音閣選拔學徒的大日子,今天晚上,王十三肯定會回來。

果然,天剛一擦黑王十三就回來了,身上帶著酒氣,嘴里還哼著小曲。

他一聽姓楊的少年又叫他去開門,便皺了皺眉:“我說大少爺,明天就該報名了,你好歹也準備準備,萬一考不上,豈不是叫我大哥失望?”

少年滿心想著去見文笙,梗著脖子道:“叫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廢話,我去見了她,心情好了,接下來發揮得自然就好,張執事都說,我的天賦是王楊兩家最好的,這次選拔肯定沒有問題。若是出了意外,我就跟我姑父說,都是你沒有盡心……”

王十三見他又要拿出告狀這個撒手锏來,登時頭大如斗,投降道:“好,好。你且在門外等著,我早說過了,那姑娘是個樂師,回頭吃了虧可別怪我。”

說話間,兩人一前一后出來,到了文笙家門口。

少年再度上前叫門,王十三側耳聽聽,里面安靜得很,但既然插著門栓,肯定有人在家。

王十三后退了兩步,覷著天黑周圍沒人,飛身而起。

這房子院墻不高,只有丈許,他輕松落在墻頭上,但見院子里靜悄悄的,隱隱有燈光自窗戶透了出來。

那姓顧的小姑娘果然回來了。

嘖嘖,王十三見狀搖了搖頭。

下面姓楊的少年連聲催促,王十三沖身后搖了下手,不耐煩道:“知道了,催什么催!”說完了,飛身躍下了院子。

不就是開個門么,這活他又不是沒干過。

身在半空,不知為何,王十三心中突起警兆。

哎呀,不好,有埋伏!

旁側銳風襲來,刀光雪亮,直奔王十三的下盤,他這般再落下去,非給來個開膛破肚不可。

王十三雖然意外,卻不慌亂,凌空飛起一腳,迎著來人執刀的手踢去,手在內墻上一拍,便要借著這股力道再度回到墻上。

可下來時容易,再想上去就難了,對方那刀客似對他的身手頗為了解,黑暗中變招甚疾,手腕一抖,變撩為劈,竟是打算卸他條腿下來。

咦,竟還是個少見的高手!

王十三心念電轉,頓時想了起來:“青冥刀”云鷺!

姓云的這些天不知去了哪里,一直沒有現身,王十三還當他和顧文笙已經分道揚鑣了。

既是“青冥刀”,那這一架可得好好打了,王十三打起精神,準備拉開距離,先看看情況。

誰知就在他一躍而起,準備落回墻頭的時候,頭頂風動,一團黑魆魆的東西突然自天而降,對準他的腦袋罩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