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嵩川從來都沒想過,憑他一身武藝,有一天竟會淪為階下囚。
可這些假官兵根本連句話都不讓他說,上來直接抹肩頭攏二臂就把他綁起來了,完了還塞了一團臭烘烘東西在他嘴里。
這些人綁人的手法十分專業,一看就是經常干這等事,繩子也不知是什么質地的,任他兩臂運力,卻紋絲不動。
那百夫長見狀嘲笑道:“欽差大人別較勁兒了,傷口都崩了。”
旁邊一個小兵彎腰把刀撿起來,小心擦了擦刀尖上的血,捧著遞給那蒙面人:“公子!”
蒙面人接過來,還刀入鞘,不再看他,轉身施施然而去。
緊跟著就有提前準備好了的麻袋套下來,將他整個人套在里面,不用拖拽,直接幾個人抬著走,鳳嵩川動也不能動,一顆心沉到了谷底。
這些人是干什么的?要把他帶到哪里去?雖然沒有當場殺他,但下手這么狠辣,也許只是想換個地方再動手。
鳳嵩川被這些人抬著走了差不多有小半個時辰才停下來,跟著麻袋脫手,他被丟到了地上。
看來是到地方了。
有人開口:“看看,那狗官悶死了沒有?”跟著一只大腳隔著麻袋踢在了他肚子上。
為免皮肉受苦,鳳嵩川只得扭動了一下身體,口里哼哼了兩聲。
另一人笑道:“欽差大人是世所罕見的大高手,哪能這么不經折騰?”
鳳嵩川在麻袋里大瞪著兩眼,眸子腥紅,忍辱含恨在心里將這些賬一筆一筆都記下來。
那幾人又冷嘲熱諷了一通,在他身上胡亂踢了幾腳方才走開。
鳳嵩川蜷著身子動彈不得,腦袋里東一榔頭西一棒子地胡思亂想。
一下子想這半天過去,王光濟想來已經控制住了蘭城的局勢,而江北大營的朱子良也必定得知了王光濟造反,他帶出來的人馬死傷大半的消息。
可他們雙方誰都不知道他被另一伙人趁亂擒住。
他堂堂欽差,一身武藝,會不會就這么無聲無息地死在這鬼地方?等到皮肉腐爛化為泥土,誰還知道那具枯骨曾是什么人?
一下子又拼命打起精神,安慰自己對方到現在還不動手,便肯定不會隨隨便便殺掉他,只要不死,就有機會。這一路過來沒聽到太大的動靜,估計著此刻還是在城里。
就在他患得患失之際,有人靠近過來,將麻袋解開。
鳳嵩川終于重見光亮。
他所處的地方光線昏暗,四周俱是石壁,看上去十分堅固,壁上點著油燈,地上濕乎乎得頗有涼意。
這似乎是一間地牢。
眼前還是剛才那幾人,不過都換上了尋常的衣裳。
鳳嵩川明知道好漢不吃眼前虧,已經盡量收斂神色,為首那人依舊輕易便在他眼神里發現了恨意,抬手在他臉上扇了一記。
下手不重,羞辱的意味更濃。
若是手腳能動,他一個能打對方十個。這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
鳳嵩川哪里受得了這個,登時臉皮漲成了青紫色。
對方嘲笑:“看看,這姓鳳的還當自己是欽差,在跟咱們擺官威呢。”
其他幾人登時圍上來,七嘴八舌道:“官威不官威,就在一張皮,咱們給他把這張皮扒了,他自然就威風不起來了。”“哈哈,對,扒了,扒了。”
幾只手一齊伸過來,撕扯著鳳嵩川的袍子。
鳳嵩川嘴里嗚嗚叫著,在地上翻滾躲閃,他被捆得結結實實,其實不怎么好下手。可這些人如狼似虎,拽著衣裳直接開撕,很快就把鳳嵩川一身官袍扯得七零八落,別提多狼狽了。
鳳嵩川這時候是嘴里塞著東西說不出話,就是能說,他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乞求?他堂堂朝廷官員,奉旨欽差,又神氣了一輩子,豈是搖尾乞憐之人?
就在他身上要變得光溜溜之際,耳聽著對方歡呼一聲:“找到了!”有人從地上撿起了自他身上掉落的欽差印鑒。
鳳嵩川只覺腦袋里氣得一抽一抽的,等反應過來,已經被人拖著后頸,拉到了角落里,拿鐵鏈子像拴土狗一樣拴上,而后為首那人拿著印鑒走了,剩下幾個虎視眈眈守著他。
如此不知過了多久,鳳嵩川聽到看守他的幾個人在閑聊。
一人道:“哎,你們說要不要給他找件衣裳?”
另一人奇怪地“咦”了一聲:“你什么時候這么好心了?還給他找衣裳,不扒下他一層皮來就算不錯了。”
“我不是好心,我是怕呆會兒萬一公子領著顧姑娘過來,瞧見他這德性,咱們再吃掛落兒。”
眾皆無聲,停了停,才有幾個聲音響起來:“好小子,還是你想得周到。”“這還真不可不防,把那麻袋撕個窟窿,給他套上遮遮丑吧……”
顧姑娘?
姓顧又和他有仇的,鳳嵩川立時便想到了顧文笙。
原來是那小賤人搗的鬼。
她哪來這么厲害的幫手?
身上繩子綁得久了,血脈不通,四肢早就已經發麻,時間長了非廢了不可。
自己此番失手被擒,那顧文笙必定會來看他的笑話,順便報虎嘯臺之仇。等她來了,自己該和她說什么?
鳳嵩川思來想去,覺著活命無望,決定等顧文笙來看他熱鬧的時候,定要想辦法叫這些人把他嘴里的東西取出來,然后他要用天底下最惡毒的話,罵那小賤人一個狗血噴頭!
可他左等也不來,右等也不來,簡直望眼欲穿,直到看守他的人換了一撥,肚子餓得咕咕叫,才隱約覺著,對方可能對于看他熱鬧并不像他想的那么感興趣,說不定根本不會來了。
對方拿走了他的欽差印鑒,不知要做什么。
朝廷方面沒有人知道他出了事,這欽差印鑒可以做的事實在是太多了。
就像鳳嵩川想的那樣,此時鐘天政手里正把玩著那枚印鑒,吩咐之前奉了他命令去接近孟紹祺的那位“段老先生”:“奏章先等等,待我再想一想,你先模仿那姓鳳的筆跡給楊昊御、楊昊儉各寫一封書信。”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