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寄北要輸!
這一場賭斗無關實力,從他甩下其他人,只帶著元愷來到這山谷便已經注定了結果。
文笙想等著看,張寄北輸了之后又會如何。
毋庸置疑,卜云想要張寄北的命,但在這里,真正說話算的人不是他,而是鐘天政。
鐘天政會殺掉張寄北么?因為不敢確定,所以才要眼見為實。
叫文笙覺著意外的是,目睹這一切的王十三竟然到現在還沒有動靜。
也不知這小子藏到哪里去了,是眼看對方人多勢眾,自知不敵,所以才放棄幫助張寄北脫困?
這時候,由四面八方傳來了細微的腳步聲。
鐘天政的手下們已經將她藏身的這片山坡包圍起來,正向一起聚集,想逼迫剛才襲擊了他們的王十三現身。
聽聲音,對方離她藏身之處已經越來越近。
“叮鈴叮鈴,吱—”
“鐵煞鈴”的尖嘯聲突然穿破了戰團,將張寄北整個籠罩起來,白光四散,巖石下方的潭水被這嘯聲硬是激起數人高的白浪,“嘩啦”一聲撲在巖石上,將正吹著簫的張寄北淋了個落湯雞。
勝負已分!
而鐘天政的手下已經接近到十丈之內。
不能再讓他們靠近了,文笙無奈,“太平”橫放懷中,右手一拂琴弦,古琴聲厚重,散音裊裊不絕。
這琴聲將奉命而來的二三十個人全都吸引過來,但他們隨即發現,有一層無形屏障阻礙了諸人繼續接近。
只是這么一分神的工夫,下面的簫聲、鈴聲全都停住,文笙眼角余光望見巖石上的張寄北身軀猛然晃了晃,一頭栽落,直直掉入了水潭中,濺起好大的浪花。
這是,死了?文笙心中不由地疾跳了兩下。
赫赫有名的羽音社執事張寄北,擁有大批的跟隨者,為王光濟苦心經營,所圖甚大,竟然就這么糊里糊涂地命喪一個無名山谷?
只怕張寄北到死都是個糊涂鬼,不知道一手安排了這一切的鐘天政是何方神圣,又為什么要對付他。
山谷中靜下來,山坡上文笙所彈的古琴聲便顯得格外突兀。
鐘天政抬頭循聲望來,說不清是什么原因,也許是此刻夕陽正映在他的面龐上,本不該看清楚他表情的文笙卻覺著他正在笑。
夕陽余輝斜照山谷,沙石地上,每個人的影子都很長。
面帶微笑的鐘天政突然間褪去了一身煞氣。
卜云還怕張寄北不死,隔了一會兒,見他的身體浮上來,忙叫兩個徒弟去把人撈起,看看確實斷了氣,他大笑數聲,回身沖著鐘天政跪倒,脊梁雖還是直的,頭卻低下來,長發披散,這是他在表達臣服之意。
鐘天政先叫過一個手下,吩咐幾句,目送他出谷,這才上去彎腰將卜云扶了起來。
幾人一起去看死了的張寄北,仿佛將那個名叫元愷的樂師遺忘在了巖石上。
只是片刻工夫,文笙聽著包圍圈外一個聲音響起:“公子有令,大家都撤了吧。”
沒有人多嘴問一句“為什么”,腳步聲響,二十幾人盡數撤走。
那人這才道:“公子說,沒想到來的是姑娘,差點兒起了誤會,既然這么巧趕上,何必還躲躲藏藏的,請到山谷中一敘。”
文笙停了琴,沉吟了一下:“我是為張寄北來的,還有同伴在等。山谷我就不去了,等回去再敘也一樣。”
張寄北死了,這么重大的變故,文笙覺著有必要再同王十三談一談交換樂師的事。
對方聽她直承是為張寄北而來,猶豫了一下道:“可是張寄北已經死了。”
說到第三句話,文笙才聽說來,鐘天政打發了來邀自己相見的人竟是林英。
“我看到了,和他同來的樂師是叫元愷么,不知你家公子準備怎么處置他?”
“這個……請姑娘稍待。”林英說了這話,腳步聲響,竟是掉頭回去了。
此時山谷中的鐘天政好似才想起來石頭上還有個大活人,走上前去,和那元愷交談了幾句。
跟著就見元愷沖著鐘天政一抱拳,自巖石上下來,貼著水潭邊兒踩上了沙土地,鐘天政的一幫手下不但未阻攔,反到往左右一分,讓出路來。
元愷低了頭匆匆出谷。
過了一會兒,林英回去,向鐘天政稟報了一番。
鐘天政沒有再向這邊山坡上望,輕輕擺了下手,帶著眾人離去,看樣子是得勝而歸了。
只有林英奉命留下,跑來回復文笙:“公子說,張寄北死于公平斗樂,為免他手下的那些羽音社樂師不相信,索性將元愷放回去。公子還說,天快黑了,姑娘要多加小心,早早回去,他在京里等您。”
說了這番話,林英也匆匆走了,想是去追鐘天政等人。
文笙自藏身的地方出來,往空曠的地方走了走,看看四野無人,叫道:“王十三,你還在不在?”
“在啊。”數丈外高處有人懶洋洋應聲。
文笙一抬頭就看到了他,這個距離,她毫不猶豫便將手指放到琴弦上,作勢要撥。
王十三趕忙在樹上舉起兩手:“行,行,別彈了,是你自己過來的。剛才就叫你害得差點從樹上掉下來。”
文笙這才收手,她盯著王十三:“你也看到了,張寄北死了。”
“是啊。怎么辦?”
“是你沒有救他。”
“哎呀,非親非故的,對方這么多人,我干嘛要豁上命救他?看戲多好。我還沒有弄清楚他為什么鬼鬼祟祟跑到這里來呢。”
文笙默然,停了停,她問:“除了他,那些樂師里頭誰最得你大哥信任?”
王十三打了個“哈哈”:“你是我什么人,我干嘛要告訴你?”
文笙“切”了一聲:“你不說我也知道,必定是元愷。好了,交換樂師的事,你回去了找元愷談吧。我相信,以十三爺的能力,必定能順利促成此事。”
“求人還這么氣勢,我欠你的?”
“不幫忙也可以,不過我可不敢保證,十三爺今天見死不救的事會永遠傳不到王大善人耳朵里。”
文笙拱手作別:“天快黑了,就此別過。”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