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笙

第四百零六章 根治(二合一)

童白霜恨不恨將她父親和庶弟打落塵埃的江審言?

對這位江大人,童白霜的心情很復雜,有抵觸有排斥,說恨卻談不上。

她這些日子住在江府深居簡出,有意回避著江家的人。

當年吳家那回事,她自覺無辜,父親卻放棄了她。

這也到罷了,為了攀附吳家,連發妻都一并放棄,等她從大真庵脫身,無權無勢的外祖父一家已經不知去向。

很多事情童白霜不敢往深處想,父親是死了,不死的話在她心里說不定要比江審言可怕可恨得多。

她不用細說,只簡單表明了下態度文笙便已經心中了然。

“童姐姐,你別急,再等一等。機會很快就該來了。”而江審言到底是什么樣的人也自會水落石出。

她自童白霜屋里出來,王十三腆著臉跟在后頭。

他怕文笙還想著剛才那茬兒,連聲催促:“不早了,這會兒是真不早了,快點睡吧。”

文笙橫了他一眼,沒有做聲,自去洗漱了,換了衣裳躺下。

過了一陣,王十三躡手躡腳回來,熄了燈上榻,扯過被子來蓋著。

兩人并排躺著,中間離了差不多有半尺遠。

文笙不說話,王十三也憋著不講,心道:“小娘們兒,等你睡著的。”

他想等文笙睡了,他再貼靠過去,把人抱在懷里,等明天一早文笙若是怪罪,自己就說是她睡夢中主動跑過來的,看文笙還有什么話講,嘿嘿嘿。

孰料文笙躺了好一會兒還沒睡著,翻了個身,不知是不是覺著黑夜里與自己面對面躺著別扭,又翻回去,改為面對墻壁。

這么輾轉反側的,顯是心里有事。

難不成還生氣呢?嘖嘖。這氣性也太大了。

可別氣壞了。

他蠢蠢欲動,想伸手過去將人摟過來,好好哄哄。

他又不能真怎么滴,不過就是過了過嘴癮。至于么,糟糕,不會是文笙真想他怎么滴吧。

王十三憂傷地想,這種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是個頭。

當初練《明日真經》的時候,他是不知道。若是知道還有這等大麻煩,估計著……也會練,他想起來了,那時候,他們根本沒有別的選擇。

一想起《明日真經》,王十三就覺著氣海穴驀地一熱,憑空生出一股內息來,沿氣海往下而去,直奔會陰。

王十三嚇了一跳,自從“御甲”練成。《明日真經》他就再沒往下練,這大半個月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燥熱雖然還不時來襲,卻也沒有變得多嚴重。

這是怎么了,要造反不成?

就在他渾身不得勁兒的時候,聽著文笙幽幽開口:“十三。”

“在,在。”王十三一時顧不上體內有異,趕緊接聲。

文笙在黑暗中無聲笑了一笑,聲音聽著卻似憂心忡忡:“等你活到八十歲,兒孫滿堂,是不是也這么沒正形。嘴上沒個把門的,想說什么就說什么?”

王十三心中一顫,暗忖:“若是等我活到八十歲,依舊陪在你身邊。滿堂兒孫都是咱倆的,興致來了,你彈彈琴,我打打拳,做一對沒正形的老祖宗,真是給個神仙都不換。”不覺癡癡地道:“等你到八十歲。也依舊和現在一樣,美得能勾老子的魂。”

文笙一下沒忍住樂了。

王十三頓覺一天云彩滿散,湊過去,伸胳膊將文笙摟住:“你身上涼,我幫你熱熱。”

文笙不覺心軟,算了,十三本就是這么一副材料,再怎么樣,他也不會變成彬彬君子,懲誡過,叫他知道這樣不妥也就是了。

“十三,當初剛認識你的時候,我對你印象十分不佳,你知道是為什么嗎?”

“因為我一時手快,殺了閆寶雄。”

“那是一方面,也因為你言語輕薄無禮。你該慶幸,那會兒我和云大哥都不是你的對手,否則的話,當場就狠狠教訓你了。”

王十三還在洋洋得意:“那后來怎么又佳了呢,是不是處得時間長了,覺出大爺的好來了?”

文笙輕哼了一聲:“是啊。那是不是每一個你認識的人,你都要這般相處,叫他們感覺一下你的好?”

王十三心中警鈴大震:“自然不可能,我只對你一個好。”

文笙柔聲勸道:“十三,我也不要你如何,只希望你以后說話的時候多過過腦子,為占點口頭便宜,平白無故得罪人,那不是傻子么?”

王十三掀了被子,緊緊摟住文笙,感動地道:“我就知道,你都是為了我好。”

文笙:“……”

摟得太緊了,她很快就覺出來,王十三的身體如箭在弦上,正處在異常狀態。

她咬牙怒道:“王十三!你是不是活膩味了,想死就痛快說!”

王十三欲哭無淚,只得放開了文笙:“我冤枉啊。這次真不怪我,是這個狗屁真經,我是想著清心寡欲,它偏不聽話自己胡來,奶奶的,這還叫不叫人睡覺了!”

文笙:“……”

她默然半晌,方道:“你忍一忍,明天找你舅舅,叫他幫著問問燕白吧。要不你點了燈,我幫你彈支曲子試試。”

就算《伐木》無用,也還有《探花》呢。

“別別,你快歇著,好不容易身體才有了點起色。”

最終王十三修煉了好一陣《明日真經》才算消停下來,這叫他悲哀地發現了一件事,這邪功一旦練上了,還真不是想停就能停下來的。

第二天一大早,兩人到后院去陪江老夫人用飯,半路上被狄秋衡攔了下來。

狄秋衡臉色不大好,請兩人先回東院,一會兒江大人有事要找他們。又說大人這會兒正在老夫人那里,特意派他來通知一聲。

文笙和王十三見狀還有什么不明白的,老太太昨晚沒見著兒子,這會兒估計正拿江審言出氣呢。

母子不睦,確實不好去看熱鬧,再給老太太火上燒油。

二人回了院子,吃過早飯。過了一陣,狄秋衡來叫。

王十三同文笙道:“我正好和他說說《明日真經》的事,你別去了,在這等著我。”

文笙點了點頭。

王十三在正屋的小花廳里見到江審言。一照面差點樂出來。

江審言腦門上烏青了一大塊,還有點破皮,夫人吳氏在旁邊,正小心給他抹藥呢。

這大過年的,按照規矩今天夫妻倆要去吳氏的娘家。看吳氏衣裳都換好了,江老夫人真是一點面子不給兒子留,江審言這樣子,不知呆會兒還怎么出門。

王十三心里大贊:真是老子的親外婆,砸得好!口里卻道:“哎呀,怎么這么不小心?”

江審言自己按住了傷口,吳氏欲言又止,望了王十三一眼,轉身離開了花廳。

江審言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冷冷地道:“你外婆身體不好。你若真心孝順她,就少在她面前,學那長舌婦人,搬弄是非。”

王十三也不氣惱,自己坐了下來:“燕白不是說了么,外婆那是心病,是因為有個白眼狼害了她閨女,她老人家看到我,不知道多開心,飯都多吃兩碗。”

江審言哼了一聲。沒有辯解,卻問:“昨日所說成親那事,你們商量的怎么樣了?”

王十三笑笑:“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你想像對付我爹那樣對付我。叫我趕緊散功,變成個廢人,好任你揉捏。原本我是不想答應的……”

江審言未理會他賣關子,道:“你直接說結果。”

王十三收起了笑容:“你說的不錯,《明日真經》確實是一門邪功。原本我練成刀槍不入之后,就停了下來。沒再練它,可昨晚才發現,這門功法一旦練起來,全然身不由己,練了之后,常常覺著渾身發熱,焦躁不安,好像被困在籠子里的野獸,恨不得殺人見血才痛快!”

他說到這里,江審言臉上的寒霜慢慢消失不見,竟隱隱露出了關切之色。

“所以你說散功我也同意,我和我爹不一樣,我從小在王家善堂練的是堂堂正正的內功心法,《明日真經》統共學了個把月,沒有它,只是少了刀槍不入,依舊是這天底下數得著的高手。”

其實不然,王十三的《明日真經》之所以能練得那么快,正是因為他將二十年所練內功全部用于修煉這新功法。

但他篤定江審言本身是個文人,不通武藝,想不到這點,狄氏兄弟不知道《明日真經》怎么回事,沒有把握不敢亂說,所以在這件事上,自己一蒙一個準。

果然江審言點了點頭:“如此就好,你準備什么時候成親?正月里雖然不好嫁娶,但你們本來就一起了,也不用大操大辦,挑個日子,我和你外婆說一聲,這幾天準備準備,家里人吃頓酒,看你們拜個堂就完了。”

王十三扯起謊來毫無負擔:“成。”

“你以后要安分守己,《大崇律》……”

江審言還待說教幾句,剛起一個頭,王十三那里手掌抬起,向下拍落。

“砰”的一聲響,他身旁好好一張桌子桌面如被巨石砸中,碎得七零八落,桌子上的茶壺茶杯掉落一地,瓜果滾得到處是。

狄氏兄弟嚇了一跳,不知說得好好的,這陸少爺又發什么瘋,當即便要過來保護大人。

江審言眉頭緊皺,還未等說話,王十三已經抬手沖著掌心吹了吹,渾不在意地道:“舅舅你看,我還沒怎么使勁兒,這桌子就垮了,我媳婦可是肉體凡胎,弱不經風的,我怕散功的時候一個不小心,控制不住力道,還請你跟燕老說說,就這兩天趕緊給她治好了吧。”

他“舅舅”兩字叫得輕飄飄的,卻叫聽的人心里發毛。

江審言擺了一下手,示意無妨,叫狄氏兄弟退后。

他沉吟道:“你不必過于擔心,你娘當日不是好好的,還有了你。”

王十三瞪眼:“她好不好,你怎的知道?再說我媳婦虛成什么樣了,也能跟我娘比?”

江審言半晌無語,終是點了點頭。

王十三心中大定。

江審言卻說起了昨天王十三和文笙去陳家的事:“我聽說,你們昨天去了陳康寧家,眼下朝中的情況很復雜,你不要節外生枝,給我和你外婆添麻煩。這件事,等你散功之后咱們再細說,這段時間你就不要出去了。”

王十三未置可否,打岔道:“舅舅,我有一事不明,當年我爹明明已經散了功,等同于廢人,你干嘛還非要抓殺他?”

江審言注意力果然被他引開,淡淡地道:“他不死,影響就不散。只能說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那么我娘呢,她是怎么死的?好幾次,我想問一問外婆,都沒忍心開口。”

不知是不是后面這句話觸動了江審言,他忘了捂住額頭上的傷口,悵然道:“那時候本想你能牽絆住她,叫她別親眼目睹陸鴻大的死,誰知道,最后時刻不知怎的,她竟有所察覺,甩脫了身邊的人,只身出現,親眼看到陸鴻大中箭落水,我命人攔住她,還是晚了一步,臘月天,她就那么跳進江里,為那個惡貫滿盈的東西殉情。”

王十三心里堵得慌,評價道:“她的哥哥帶人殺了她的丈夫,她若是活下來,怕是得瘋。所以她連我都顧不上了。”

當時他太小了,對父母完全沒有記憶。

這會兒他想,幸好他們相愛,父親愛母親,為了她,心甘情愿散功變成廢人,而母親應該也是愛父親的。他們兩個在九泉之下會好好的,彼此都不再孤單。

轉過天來,江審言果然請了燕白再度幫文笙治傷。

燕白來得這么快,叫文笙不由地懷疑,就連過年這幾天此老也沒有回家,不知藏在哪里。

燕白把過脈之后,給文笙重新配了藥,又叫王十三退出去,文笙脫了外裳,他來行針。

文笙就趁機問起王十三親生父母的事,她覺著燕白常給江老夫人看病,肯定知道些內情。

果然,就聽燕白嘆了口氣:“你們也別怪江大人了,這些年他心里也不好受,當日唯一的妹妹投了水,他親自下去救,差點兒將命搭上。他不是一直沒孩子么,就是那時候落下的毛病。他說一日不找著外甥,便一日不讓我治。”()

我回來了。么么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