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笙

第四百一十六章 救云鷺(二合一)

十三是老毛病犯了,有話忍不住,非要說出來調戲一下她,還是想打個岔,緩解一下緊張的氣氛,文笙也說不大準。

或者是兩者皆而有之吧。

但文笙其實一點都不緊張。

她心里只有想見云鷺的迫切和濃濃的好奇。

這座小樓有些年頭了,并不是為了安置鐘天政等人新建,戒備如此森嚴,多少會存放一些林世南的秘密吧。

林府的親兵護衛們正紛紛趕來,外頭已經有了動靜。

文笙坐下來,好整以暇彈了一首《探花》。

在這樣一個封閉的空間里,她完全不用管敵人藏在哪里,只要讓琴聲在周圍幾間屋子里回旋就夠了。

少頃之后,她起身推開了隔壁房間的門。

這間屋子很大,顯得空蕩蕩的,燈火照亮四墻,墻上掛著幾把連鞘的刀劍。

文笙對武器的鑒賞是外行,目光一掃,但見屋里沒有人,貼著墻根兒一溜兵器架,上面十八般兵器幾乎擺個全,心中一閃念:“這么要緊的地方,這些武器應該都不是凡鐵,沒想到林世南還有收藏兵器的愛好,到底是武將。”

這間屋布局擺設一目了然,根本藏不了人,所以文笙沒有多停留,轉身便欲離去。

臨出門時,她扭頭向著迎面的長條桌案望去。

這張木質長桌,是屋里唯一的家具,燈光下,桌案的黑漆泛著微光。

桌案上一高一矮立著兩個架子,高的上面橫放了一桿長槍。

這桿槍約長丈二,重量估計在個六七十斤,整個槍身是由鑌鐵鑄就,精鋼混金的槍頭長約三寸,透著鋒銳。

可文笙看到這槍的第一眼,卻不是慨嘆它的利與沉,而是微覺奇怪:只看這槍身上斑斑銹跡。必是有些年頭了。

同樣的,矮架子上放了一張弓,也是許久不用的樣子。

不知林世南擺放了這樣兩件武器于此,是什么意思?

文笙無暇多想。樓上有打斗聲傳來。

十三和人交上手了。

這也不奇怪,樓里的守衛剛才還在二樓上發求救信號呢,打斗聲很快平息,文笙對王十三的身手有信心,沒有急著往樓上去。推開了另一邊虛掩的門。

樓外有守衛喊話聲傳來,喝令闖進樓里的人立刻繳械投降,自縛而出,否則就要舉火燒樓。

聽聲音這整座樓已經被包圍了,外邊聚集的兵士足有好幾百。

文笙微微一哂沒當回事,這樓里可是有不少秘密在,看他們沒有林世南的命令,連往樓里沖都不敢,更不用說放火來燒。

看看眼前這房間里的擺設,文笙更加篤定自己所想。

這是一間書房。

書架上擺放了好多書。可惜沒有工夫細看,文笙舉燈照了照,見除了兵書戰策,便是一些地理人文的書,其中同大梁有關的占了絕大多數。

再想想林世南將畢生精力都花在同大梁打仗上,這到底是怎么樣的一種執念。

樓外呼喝傳令聲此起彼伏,文笙不敢耽誤,返回了客廳,大約是人影晃動引起外頭兵卒的注意,一陣大嘩。箭如雨至,“奪奪”像下雨一樣釘在門上。

偶有幾支自窗欞門縫間射進來,文笙不避不讓,單手托著琴。“錚錚”幾響,便將幾支羽箭彈開。

客廳右邊出去是個走廊,八個守衛手持鋼刀,原本埋伏在門兩側。

這里地方狹窄,可供騰挪的空間不大,一旦亂刀齊至。確實不怎么好躲避。

但此時這八個守衛有的靠坐在墻邊,有的趴伏于地,睡得像死豬一樣。

文笙沒有理睬他們,走前兩步,推開了房門。

這是一間臥房。

屋里頗顯凌亂,看床鋪被褥,住的還不止一人。

文笙站在門口打量一番,沒有進去。

時間不多了,若是驚動了城里的南崇大軍,陷入重圍,她和王十三也很難脫身。

對方到底將云鷺藏于何處?在不在這座樓里?

文笙按捺不住心焦。

她三步并作兩步,將隔壁的房門打開。

一股藥氣撲鼻襲來。

那是很多種草藥加水煎熬過,有的久煎微火,有的短煎猛火,而后濃縮成一小碗,發散出濃烈的味道,彌久不散。

文笙這兩三個纏綿傷病,幾乎把藥當飯來吃,自然熟悉得很。

一聞到這股草藥味,似乎那種苦苦的、澀澀的味道又在舌底漫延。

文笙不必去看里面的擺設,就知道這是鐘天政住過的地方。

屋里沒有人,簫也不在,劍也不在。

迎面擺了一張床榻,帳子撩起半邊。

屏風旁邊放了個龍鳳紋的衣架,上面搭了幾件衣裳,其中那件半舊的青衫文笙瞧著格外眼熟。

若只有這些也到罷了,窗邊圓桌上竟擺了一張古琴。

文笙不用第二眼就認出來,那正是她的“太平”。

那日在雄淮關附近,她和鐘天政賭斗,鐘天政以譚瑤華的信來動搖她的心神,奪走了“太平”。

文笙后來僥幸脫身,還以為再也找不回這張對自己意義重大的古琴,沒想到竟會在這里失而復得。

她快步來到桌旁,未及拿琴,先伸手在琴弦上輕撥。

“太平”發出“錚”地一聲清響。

琴保護得很好,琴弦震顫的聲音清透響亮,音也很準,裊裊余韻,仿佛在向她撒嬌一般。

文笙抱它于懷,既是歡喜,又是心酸。

這時候,隔著木質樓板傳來了微弱的簫聲。

有樂師,在樓上!

文笙忽然驚醒,不敢再耽擱,任王十三一個人對敵,拿著“太平”出門直奔扶梯。

王十三這會兒確實遇上了麻煩。

他搜查起來可比文笙簡單粗暴多了,提著燈籠在二樓的幾間屋子里橫沖直撞,守衛襲擊,他連躲都不躲,直接《明日真經》護體,“刷刷”幾刀。便結果了對方。

二樓守衛著實不少,王十三一邊揮刀突擊,一邊想幸好文笙選了樓下,看樣子今晚一樓應該沒留什么人。如此甚好,云鷺若是真的被關押在這樓里,也應該在二樓無疑。

短短瞬間,他硬抗了十幾下刀劍,倒在他刀下的也有二三十人。硬是殺開一條血路,手里的燈籠早滅了,只聽著黑暗中對方紛紛后撤,有人喊:“賊人厲害,放箭,快放箭!”

王十三陰森一笑:“箭就能射得動本神仙么?”

這樣的夜晚,一個刀槍不入的殺星闖進樓里,在這些守樓兵士看來,這哪是神仙,分明是鬼怪!

偏巧今天晚上林將軍不在府里。樓里樓外也走了好些人,力量薄弱,叫他們如此守得住?

人在絕望的時候總是能迸發出巨大的潛能。

幾個守衛靈機一動,去房里拖出一個人來,喝道:“住手!否則立刻結果了他!”

王十三聽著鐵鏈子拖地聲響,心中一動,向后退開兩步,隨手砍倒了一個埋伏在后頭想要偷襲他的守衛,側耳細聽:“誰?”

那人“唔唔”兩聲回音,顯是嘴被堵上了。

剩下十來個守衛潮水般退下去。很快有人點起燈來。

叫王十三心中一喜的是,對方拖來的這個人果然是云鷺。

燈光下,云鷺的模樣說不出得凄慘,鐵索纏身不說。兩條腿拖在地上,虛弱無力,就像兩個破麻袋。

一看這個詭異的弧度,王十三就意識到云鷺兩腿腿骨不知斷成了幾截,不由地暗罵了一聲:“奶奶的,姓鐘的。你夠狠!”

云鷺神智是清醒著的,一路被拖拽出來,顯是疼得厲害,滿頭滿臉都是冷汗。

看樣子,他也認出了王十三,偏偏嘴被堵著,什么也說不出。

王十三一看云鷺焦急的臉色,就知道他有話要說。

“叫他說話!否則別怪老子不客氣!”

守衛們一見兩人果然認識,登時放下心來。

他們不怕云鷺開口,只盼著能就此拖延時間,最好拖到將軍回府主持大局。

云鷺腦后的繩子一被解開,舌頭用力,“呸”的一聲,將口里塞的東西吐出來,急道:“你快走!別管我!”

王十三心里嘖嘖兩聲。

半點驚喜沒有啊,果然是云鷺這樣的俠士會說的話。

今晚老子就為你來的,怎么可能不管你?

他還未等說話,幾個守衛紛紛將刀劍壓在云鷺脖頸上,一人獰笑著道:“別動!你再快,快不過我們這么多人!”

這到是實話,王十三心想是該將文笙叫上來,讓她出馬了,臉上卻露出了忌憚之色,遲疑道:“你們……有話好說,要不然大家談談條件?你們怎么才肯放人?”

對方眾守衛聞言正中下懷。

其中一個道:“沒想到還真是來救他的,之前夜闖將軍府的那人就是你吧,叫他們的人出來認認。”

王十三裝得太像,連云鷺都急了:“快走,快走,別墨跡了,胡不胡涂,一會兒鬼公子回來你就走不了了。”

兩月之期已過,他想問文笙怎么樣了,是不是還活著,當著這么多南崇人的面只好生生忍住。

王十三一聽這話暗暗不高興,啥意思?我還就想等他回來。

你說你一個大老爺們兒,虧得江湖上名氣還不小,叫你去跟個垂死之人,都能被人家生擒。

還有臉說旁人胡涂呢。

他這邊暗暗腹誹,臉上似笑非笑:“回來好啊,他能和人交手了么,老子正好試試將他全身骨頭打斷是個什么滋味。”

他話音未落,由后頭關押云鷺的屋里出來一人,手拿洞簫,見面先對王十三點了點頭:“這不是十三爺么?”

王十三目光一凝,微微頷首,嘴里毫不客氣:“洪先生,原來你還跟著元愷混呢,真是夠蠢的。”

出來的這位名叫洪晝,羽音社的樂師,原來是跟張寄北的,張寄北死后,被元愷籠絡了去。

王十三和他共事了不短時間,曾一起保著王光濟退守飛云江。

當年那些人如今大多已經風流云散,不知去向。

沒想到他到是鐵了心,竟然跟到南崇來了。

洪晝對王十三的風格極為熟悉,不以為忤,微微一笑:“十三爺這不也來了南崇么,咱們大哥不用說二哥。你是虎將,本來我是不敢出來的,不過林將軍的手下棋高一著,捉了人質,就算投鼠忌器,今晚你敢動手么?”

說話間他走到了云鷺背后,低頭將洞簫對到唇邊吹響。

簫聲肅殺,將王十三籠罩。

瞬間王十三心里不知罵了多少句“奶奶的”,到不是因為拿對方沒有辦法,而是這才多久,洪晝簫聲的殺傷力大增,想是因為跟著姓鐘的得了好處。

奶奶的,只這一手,不知會吸引多少樂師里的軟骨頭。

必須得想個法子趕緊搞死他。

洪晝見抓了云鷺要挾,王十三往日里那么囂張妄為的一個人竟真不敢還手了,心頭不由大暢。

今晚這功勞是自己的了。

他正憋著勁要出來一個九轉滑音,不知怎的,手里的洞簫竟是“撲”的一聲空響,破音了。

他用力地吹,卻只發出一連串的“撲”“撲”聲,風吹窗紙都沒這么難聽的,他婉轉低沉的簫聲呢?發生了什么事?

王十三大喜,不用看就知道文笙來了。

果然腳步聲響,文笙沿著樓梯上來,她沒有上到頂,還差著兩三級,便已循著燈光將樓上的一幕盡收眼底。

王十三更不遲疑,飛身躍起,直撲洪晝。

洪晝驚慌之下不知躲避,只發出了一聲驚呼。

守衛們反應過來,對方竟然動手了,這時候別無選擇,登時刀劍齊落,斬向云鷺。

先殺了這個俘虜再說。

這時候眾人耳中只聽著琴弦錚然一響,似有一道無形屏障將云鷺護了起來,刀劍落至中途不能再向下分毫。

甚至那屏障還在推進,將他們遠遠地彈開!

云鷺又驚又喜,望著半靠在扶梯欄桿上的文笙,喉頭哽住,說不出話來。

王十三再無顧忌,登時如餓虎撲進了羊群,雪亮刀鋒過處,只聽著撲撲連聲,這比洪晝那一連串破音可悅耳多了。

林世南的手下明知不敵,竟然拼死不退。

但見鮮血飛濺,那些血原本有不少要落到云鷺身上,但因有文笙所彈的《行船》在,它們中途便濺落在那層屏障上,如開出一朵朵鮮艷而凄美的花。()

刷卡也沒有治好。

明天可能請假,調整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