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笙

第四百一十八章 善后(二合一)

“左邊左邊……”

“右邊右邊……”

自從沖出重圍,文笙就停了琴,一只手攬住王十三的脖頸,仗著坐得高看得遠,一路指揮著他穿房躍脊鉆胡同,很快就將追兵甩掉了大半。

偶有幾支冷箭射來,王十三要么閃身躲開,要么直接運氣硬受了,反正不痛不癢的,連點皮也不會擦破。

文笙覺著這種感覺還挺不錯,若不是云鷺傷得不輕,她幾乎想將兩條腿晃蕩幾下,再哼一支悠閑自在的小調。

“右邊……呀,錯了,上房上房!”

云鷺被王十三一路夾著逃命,神智很清楚,耳聽著文笙這難得透著嬌滴滴的聲音,心里不禁生出一種很微妙的感覺。

王十三一語道破天機:“姑奶奶,你這是拿我當大牲口使喚呢!”

“嘻嘻。”文笙笑了起來。

全城戒嚴了。

但這會兒說起來還沒到三更天,出事不足一個時辰,還有很多老百姓沒趕得及回家,正在大街上亂糟糟地擠成一團,接受官兵盤查呢。

加上王十三提前踩過很多次點,對嘉通的大街小巷熟悉到閉著眼睛都能說出個子丑寅卯來,雞飛狗跳小半個時辰以后,他們三人屁股后頭已經很干凈了。

王十三由高墻上跳下來,繞過黑魆魆的假山,找了個隱蔽的地方,蹲身將另外兩人輕輕放下來。

雖然四下里老遠都沒有燈光,云鷺卻借著天上的圓月,影影綽綽發現周圍亭臺樓閣布局精妙。好似進入了仙人描繪的畫卷當中,一陣冷風襲來,鼻端有沁人心脾的幽香縈繞。

“這是哪里?”他忍不住好奇。

王十三“嘿嘿”一笑:“吳太師家的上露園啊,嘉通名園。聽說比皇帝的御花園都漂亮,早想進來轉轉了,上次離遠看著不過癮。”

他選擇上露園還有一個緣故。

那天他在高處便發現這園子占地很廣,里面堆著假山巖石便于躲藏。

上露園姓吳。林世南的手下未必敢進來大肆搜查,而今天晚上吳家上下有異常棘手的事需要處理,也不會有那個精力調派人手看守園子。

此處雖好,卻不能久呆,童白霜和宣同方幾個還在那處宅子里等著他們呢。

王十三特意來這里轉一圈,是為了甩掉后頭可能存在的尾巴。

他們一行突圍時的表現固然叫對方絕望,但武學一道,向來是強中更有強中手。說不定就有高人發現強攻不下,動了心思,悄悄尾隨在后,想要跟到他們的老巢。

王十三做這等事經驗豐富,首尾從來干凈得很。

文笙找了個石墩子坐下來,太平放在膝上,王十三先在周圍轉了轉。沒發現什么異常,文笙又彈了幾遍《探花》清場,這才算放下心來。

剛好三人趁這工夫商量商量下步該怎么走。

原本文笙和王十三打算救出云鷺之后,便拍拍屁股走人,離開南崇回大梁去。

江審言抓了宣同方幾人,只是想將這股走私勢力連根拔起,徹底解決陸氏兄弟留下的隱患,這么多天嚴加審問,宣同方幾個為了保命,將嘉通城的幾個窩點和銷贓下家全都供了出去。二十年積累起來的財富一朝充了公。說起來真全都是血淚。

但關于“玉盤云水”宣同方等人卻是咬死了,一個字都未透露。

這條連接大梁和南崇的秘密通道干系太大了,他們心里明鏡一樣,只要不說出去。哪怕如今再落魄,保住命就有東山再起的一天。但若是叫姓江的知道了。等著他們的必是殺人滅口。

王十三救幾人出來,問清楚之后,還特意夸贊了他們幾句。

可計劃沒有變化快,不管文笙還是王十三都沒有想到,云鷺竟會傷得這么嚴重。眼下走是走不了了,他們除了回江府,抱著江審言大腿哭求燕白出馬,再沒有別的選擇。

先不說江審言那一關怎么過,眼下這些人如何安置就是件麻煩事。

童白霜還好說,再裝成個老太太跟他們回江家,宣同方四人怎么辦?總不能給江審言送回去吧。

王十三沒有考慮太久,打定主意:“看來只有麻煩陳大公子了,咱們一晚上拼死拼活,他光想著在旁邊看熱鬧撿便宜,天下間哪有那等美事。”

商量妥當,三人悄悄離開了上露園。

上露園坐落于三泰大街的街尾,而童白霜等人暫時落腳的宅子也在同一條街上,兩者相隔不遠。

王十三悄悄避過街上南崇兵的盤查,由偏僻的后巷潛回了院子。

宣同方等人早便等急了。

抓回來的俘虜還都堵著嘴,五花大綁扔在院子里,足有四五十人,把個不大的院子塞得滿滿當當。

周圍很靜,他們幾個怕引起鄰居注意不敢點燈,看誰醒過來不老實,就上去一巴掌拍昏,這一晚上神經繃得緊緊的,看王十三和文笙進門,都有一種心力交瘁的感覺。

“可以動手了吧?外頭好些兵,殺了這些狗崽子,咱們趕緊走!”宣同方惡狠狠地道。

說話間他們四個都湊上來,好奇地打量王十三帶回來的“新人”,月光明亮,這新來的怎么還是個殘廢?

王十三沒有發話,將臉一沉,道:“童白霜呢?”

童白霜自屋里探頭出來,小聲道:“陸少爺,我在這里。謝謝你們幫我出了這口惡氣。”

王十三輕哼一聲,沒有接茬,問宣同方:“我叫你們出去灑的狀紙可都灑了?”

不知是不是因為知道王十三練成了《明日真經》,宣同方等人心理起了變化,白天見到王十三的時候。他們就隱生畏懼,此時月光一映,就見那張酷似陸鴻大的臉上呈青灰之色,就好像殺人不眨眼的陸鴻大又站在了眼前。四人腿肚子不由地有些打顫。

蔚剛連忙道:“灑了,陸爺,就按您說的,專門到陳康寧、陳康安他們幾家門口去灑的。”

王十三輕輕吐出兩字:“不錯。”

那四人登時如釋重負。膽子最小的闞良更是長出了口氣。

“咱們不忙走,我還有事情沒辦完。嘉通城會亂上一段時間,我給你們安排個地方,先避避風頭。”

這是出爾反爾了,和他之前所說完全不同。

但宣同方幾個卻不敢辯駁。

蔚剛小心翼翼問:“陸爺,咱們還要在這里呆多久?”

“快則十天半月,慢就不好說了,三五個月都有可能。”

宣同方一聽。登時頭大如斗:“那姓江的陰魂不散,不會放過我們的。陸爺,您這段時間住在他眼皮底下,可查清楚了,當初是不是那狗賊向官府告的密?”

王十三冷冷一笑:“是。不過這次你們放心,他必拿你們沒辦法。”

幾人放下心來,都以為王十三說還有事情沒辦完是指殺父之仇未報。

這事透著十二分的古怪。陸少爺和陸鴻大長這么像,江審言任由他救出他們幾個,大鬧嘉通城,這得多瞎?難道世上真有良心譴責這回事?

王十三不管他們怎么想,叫文笙和云鷺先在一旁等著,擼了擼袖子,先收拾抓來的俘虜。

那些本事稍次的就算了,不過養家糊口混口飯吃,王十三無意刁難,先扔在一旁。

一二等的門客。尤其是那些之前就在王十三這里掛了號的。知道不少主人家的陰私,沖鋒陷陣在前,做了不少缺德事。

王十三挑了幾個直接震碎丹田,習武之人丹田一碎。除非是像王十三這樣練得邪門功法,便再也無法凝聚內力。相當于老虎拔了牙。

王十三才不管旁人怎么驚懼怨恨,他好不容易克制住莫名上涌的戾氣,同宣同方等人道:“行了,我叫人天亮前來接你們。”

文笙知道他還要跑一趟陳康寧家,她感覺出來王十三情緒有異,沖他招了招手:“不遜,你來。”

王十三過去,正要叫她和云鷺先在這里等等,文笙柔聲道:“來,你先坐一坐再走。”

王十三在她對面坐下來。

文笙橫琴在膝上,反復彈起《伐木》。

過了差不多有一刻鐘,王十三身上的暴戾之氣消失不見,文笙停琴:“只能先這樣了,待我慢慢想更好的法子。”

王十三站起身,很想過去抱一抱文笙,當著這么多人,他克制住了自己,道:“在這等我,我去去就回。”

文笙點了點頭,叮囑他:“小心。”

王十三得文笙關心,但覺甜絲絲的,哪里還管旁人怎么看,飛身躍上房,很快不見了影。

他走了,時間緊迫,文笙幫著收拾殘局。

她先彈一曲《探花》,令眾俘虜都昏睡過去,指使宣同方等人:“不相干的都遠遠抬出去扔了吧,別連累屋主。不遜處置過的幾個先留一留。等會兒他帶陳家的人來接你們,都是老相識,這次陳家會秘密給你們安排個地方住,不接觸外人,這幾個安國公府的門客也一并交給陳家,就當是見面禮吧。”

宣同方等人松了口氣,若是陳康寧府上,那到是老東家了,只是看樣子,陸少爺不知怎么弄的和人家更熟。

過了足有一個時辰,宣同方等人“拋尸”都拋得差不多了,王十三才領著頗有幾分狼狽的譚芝姍姍來遲。

宣同方幾個有些忐忑地迎上前去,王十三看看院子里的情形,轉向譚芝道:“譚兄,交給你了。”

譚芝欲哭無淚:“行刺圣上的真不是你們?”

王十三面現詫異:“自然,你要我說多少回。今天晚上我只按咱們提前說定的,收拾了安國公府的幾個門客。不過是想著這些人知道的秘密多,放了可惜,才要將人都交到大公子手里。快帶走吧,別被人發現了,宣兄他們今晚幫了大忙,你也一并照顧下。”

“好……好吧。”譚芝吞了吞口水,答應得很艱難。

不應不行啊,這個陸不遜是順毛驢,一旦不順他意就強橫強橫的,吳家現在因為大吳氏的事不好過,他們可不能被人抓了把柄。

王十三回江家一趟帶不了那么多人,問問童白霜的意思,她一定要跟著,王十三只好叫她等天亮之后易容成老太太,一個人回去。

這會兒他要帶著云鷺和文笙先行一步,趕回去平息江審言的怒火。

兜兜轉轉,還得回去。

已經是后半夜了,街上只有一隊隊的官兵往來巡邏。

官兵也是人,折騰了一晚上,除了畫角追風樓前留下的幾具尸體,連刺客的毛都沒摸著,這些官兵既沮喪又困頓,一個個無精打采的,哪里看得住高來高去的王十三。

回去路上,雙方這才有暇互敘別后情況。

當日云鷺和文笙、王十三在沙前分開,跟上林經,準備伺機收拾鐘天政。他卻不知道,那時鐘天政已經同林世南搭上線了。

到底怎么暴露了行蹤,云鷺自己到現在還糊涂著,猜測是跟蹤的時候沒防備南崇人,被林世南的親兵衛隊發現。

很快他就等到了一個難得的機會。

他親眼看著林經將一個包裹得密不透風的病人自藥鋪里一路抱上車,暗叫一聲:姓鐘的,受死吧!飛身搶至車前,一撩車簾,刀狠狠刺下。

車里的是個高手,被他有意一引,云鷺的刀沒入車板底座,拔之不及。

云鷺全無防備,被人家一腳踹了出去,登時刀劍加身。

那之后,他要殺的正主才由藥鋪里被人扶出來。

鐘天政披了一件不知什么皮毛的黑色大氅,看臉色就像是剛在冰天雪地里凍過一樣,蒼白里透著青,雙眼盯著他,幽寒如星。

他沒有叫人折磨云鷺,只是涼涼地道:“云大俠,勞你來殺我,顧文笙呢?她還好吧?”

云鷺當時想著文笙命不久長,覺著鐘天政問這話居心叵測,分明是貓哭老鼠假慈悲,滿腔滔天恨意,咬牙不語。

鐘天政見狀,沒有理他,徑自上了車。

云鷺被押著隨行,一路過江來到嘉通,被關進了林世南府中。

之后一段時間,鐘天政忙于治傷續命,仿佛將他遺忘。

臘月里,王十三夜闖小樓未果退走,鐘天政卻聯想到了前段時間有人冒他之名過江,據報那是一男一女,他開始下大力氣拷問云鷺,那兩人到底是誰,是不是顧文笙到南崇來了。()

最近狀態不好。好不容易碼出來,也不是很滿意。謝謝沙嗲牛肉干同學打賞了和氏璧,破費了。上個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