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笙

第五百二十七章 事出反常必為妖

類別:都市言情作者:心漁書名:

譚二先生正立在船頭,指揮著譚家眾人攔截屠先生的坐船。

這兩天發生的事有些出乎他的預料,一開始是沒想到會如此順利,要知道蒼茫大海上,想找一條船出來,那得是何等的好運氣,結果他們全未費周折,一到長門島,就見白云塢的大船停在碼頭里。

目標人物屠先生也暗中見到了,其人五十來歲,長得其貌不揚,太陽穴位置有一塊半張巴掌大小的紅色胎記,板著張臉神情冷漠,一看就是慣居人上,不好親近。

他們不知道遇上什么事,在長門島耽誤了一天,否則還真就錯過去了。

屠先生帶人離開長門島,譚家人尾隨在后,這會兒動手拿人尚早,不如放長線吊大魚,最好是能跟著對方的船找到那個栽種奇花的島。

長門島以南海面上漂著的船只不少,南來的,北往的,譚家幾條船摻雜其中,到是不顯突兀。

白云塢的大船前行不到一個時辰,便停在了海面上,不動了。

跟著從前面開來一條船,同它并在了一處,不知搞什么鬼。

譚家幾條船只好放慢速度,從兩邊駛過。等到完全望不到對方了,再換了帆和旗子,掉頭返回。

如此往返折騰,直監視了好幾個時辰,兩艘船依舊停留在原處沒有挪窩,譚二先生覺著不對,突然想到對方不會正在卸貨上貨吧?

等兩船分開,天已經黑了,屠先生的大船果然不在往南走,而是調頭返回。

譚二先生不敢再耽擱,分出兩人一艘船去盯送貨船只的梢。余人趁夜色追上那姓屠的,便想將其一舉拿下。

可一交上手,譚家眾人心里就“咯噔”一聲,姓屠的船上不管敵人數量還是身手,都遠超情報,幸好譚二先生力求穩妥,這次帶足了人手。否則與送死無異。

兩邊打斗一陣。互有傷亡,譚家仗著船多,稍占優勢。姓屠的并不戀戰,下令撤退,譚家人哪甘心送到嘴邊的肉再叫它跑了,自然是拼了命地追。

譚二先生眼見對方的船不遠不近。總在前面十余丈處吊著,隱隱覺著有些不安。但再一想,他這次可不是孤軍奮戰,消息早傳給王十三了,顧文笙不會不聞不問。索性命人點亮燈火,沿途大呼小叫,指望著會有人聞訊前來攔截。

當信號亮起。附近海面出現這么多艘船,譚二先生滿心以為是顧文笙帶著人幫忙來了。頓時松了口氣。

畢竟長門島往北不遠就是飛云江出海口,再北邊是大梁海域,沿海一帶都是紀家軍說了算。

二三十艘大船雖然看著興師動眾,但依屠先生此人的身價,完全值得。

此時白云塢船上,屠先生等人也發現他們陷入了包圍,一聲吆喝,燈光熄滅,負責操舟的乃是高手,大船在海面上忽左忽右,如龍游鳳舞,十分靈活,便要從縫隙中沖出去。

對面船上有人喊了聲“射!”黑暗中箭似飛蝗,沒頭沒腦向著白云塢的大船飛來,連譚家的船都跟著沾了光。

所幸因為知道白云塢的人不怕樂師手段,船上除了譚二先生都是習武之人,躲閃及時,沒有被箭傷到。

譚二先生頗覺詫異,手上琴聲“錚”的一響,朗聲道:“來的可是程國公麾下的紀家軍?”

圍上來的戰船愈加接近,一艘艘船上燈火明亮,照見船頭將士們整齊的軍容,手中一桿桿長槍一枝枝弩箭透著寒意。

沒有人回答譚二先生的話,他身邊侍從以為對方離得遠未聽清,氣沉丹田,將譚二先生方才所言又重復了一遍,這是位破山派高手,內功不弱,聲音在海面上傳出去很遠。

譚二先生停了停,心頭生出不好的感覺,又道:“諸位也是來捉拿白云塢賊人的吧,那咱們目標一致,不如聯個手。”

此時一個聲音遠遠飄過來:“這等事如何敢叫恩師受累,還是學生代勞吧。”

譚二先生神色驟變,有些僵硬地回頭循聲望去。

樂師耳音都好,何況這個聲音實在是令他恨之入骨,一輩子都難以釋懷。

“鐘天政,怎么是你?”

鐘天政那船的船頭懸掛明燈,照亮他的人,船只在慢慢靠近,周圍幾艘船讓開位置,頗有眾星捧月之感,海風撩動他的青衫,偏又透著些莫名的寂寥,他淡淡道:“恩師別來無恙,聽說譚家已然退隱,學生還當此生再也見不到恩師了呢。”

此時文笙等人乘坐的小船已經尾隨上來,楊蘭逸不由咋舌:“我要是譚院長,只怕要氣得吐血。”

厲俊馳問:“要不要上去幫忙?”

文笙道:“再等等。盯著那屠先生的船,別叫他逃了。”

譚二先生早過了剛得知鐘天政身份和兒子死訊那最為難受的階段,深吸了口氣,淡淡地道:“譚家退隱不代表著有仇不報,叫人欺負了都不還手,你鬼公子埋伏在此,待要如何?”

難為他這時候還能如此不動聲色,甚至在說“鬼公子”三字時隱約帶出幾分嘲意。

鐘天政面無表情:“哦?恩師家中終于認清楚誰才是真正的仇人,實在可喜可賀,就不知譚老國師泉下有知,可曾為順金山斗樂而后悔?”

厲俊馳心中罵了一聲,暗忖:“這短揭的!”怎么聽著好像是在為顧姑娘鳴不平,姓鐘的帶這么多人來,追上了卻不要動手,一味和譚二先生敘舊,搞什么鬼?

譚二先生咬著牙一字一句道:“自然是后悔的,我和我的父兄每時每刻都恨不得時光倒流,譚某也不致于受人蒙騙,搭上我兒瑤華性命。”

這一次鐘天政沒有立時回話,停了一陣方道:“你再是恨我,師兄也沒辦法活轉回來。就像你們再后悔,也需承受順金斗樂的苦果。白云塢那船人我自在必得。譚家既是已經歸隱,就不要再參與這些打打殺殺了,看在過往份上,這次我當沒看到你們,閃開吧。”

譚二先生一時左右為難。

若順著他的心意,他對鐘天政的恨要遠超白云塢。一見面就恨不得出手置其于死地。可他不能,且不說鐘天政此時帶著這么多人,就這弓上弦刀出鞘的架勢。打起來多半兒兇多吉少,他沒忘了此行的目標是那姓屠的,死人總要給活人讓路,五弟還在受“神丹”控制。他怎能因小失大。

顧文笙呢,怎么還不來?

文笙隱身暗處。遙望這一幕,多少能感受到譚二先生此時急怒交加的心情。

甚至于她想得到,鐘天政必是知道自己這船悄悄跟了上來,厲俊馳和云鷺再怎么小心。這海上無遮無擋,劃個槳都能聽到水聲。

他不在意,仗著人多。所以有恃無恐。

也是因為鐘天政根本沒想到自己還活著。

譚家人會打聽到屠先生的事到罷了,鐘天政怎么消息也如此靈通?他通過什么渠道知道的?

這整件事透著反常。

她想多等一等。看鐘天政帶人和白云塢斗會是個什么情景,鐘天政既然肯放譚家人一馬,那就再好不過。

此時鐘天政已經從譚二先生那里移開了視線,林庭軒指揮著那些船只不停收縮包圍圈,要將白云塢的大船困住逼停。

盡管那艘船上俱是高手,卻抗不住凌空襲來的亂箭,帆繩被射斷,船速陡然間慢了下來。

前面海面上海水流向有異,隱隱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全因奔騰的江水在此匯入大海,飛云江入海口到了。

白云塢那船突然調轉了船頭,貼著另一艘船的船舷與它擦身而過,逆流而上,向著飛云江駛去。

鐘天政當先反應過來,喝道:“攔下它!”

雖然不知道對方這是早有預謀,還是臨時起意,但他最討厭的就是事情脫離控制。

滾滾江水沿著地勢自高處飛流而下,任何船只想逆流進入飛云江都十分困難,白云塢的那艘大船亦受到了極大的沖力,在江海合流處打了幾個漩。

與此同時,船上幾條黑影躍入水中。

林庭軒連聲喝道:“放箭,放箭!”

事起突然,近處幾艘船上將士從尋找目標到放箭終是晚了一步,周圍海面頓時像落雨一樣,“沙沙”一陣響。

跟著白云塢的大船猛然離開了水面,卻原來是那些人鳧水潛入船底,將船硬生生托了起來,向著上游直沖而去。

眨眼工夫,船便脫離的漩渦,進入飛云江。

林英叫道:“公子不可!”

再看鐘天政不知何時已然搭弓在手,正遙遙瞄準江水中,林英話音未落,他手一松,箭如流星飛了出去。

鐘天政向來用的是長弓鐵箭,受傷之后依舊不改,箭飛出去勁力十足,射出之時恰逢江水“嘩啦”一響,一人破水而出,被這一箭射了個正著。

天太黑,看不清射中了什么部位,只見那人直直向后跌出去,落入水中,不知死活。

林英不及叫好,就見邊上鐘天政身子微晃,隨即拄著長弓站穩,暗自心驚,伸手欲扶,低聲道:“公子感覺如何?”

鐘天政壓住涌上來的甜腥之氣,道:“沒事,快追,別叫他們逃了。”

他雖人多勢眾,卻不像對方船上有那么多高手,只得靠著人多一齊使勁兒,克服了地勢和水流的阻礙,將船只一一駛入飛云江。

鐘天政帶來的一色全是海船,在江里跑有些不便,但好在飛云江下游很長一段都沒有支流,也沒有可以停靠的地方,只要逆流一直追,不怕那屠先生逃到天上去。

等二三十艘船全部追走,譚二先生不甘心就這么算了,銜尾追去。

云鷺提議:“咱們也跟去?”

厲俊馳道:“自然。”

二人劃船悄悄跟上,童白霜突道:“你們誰熟悉飛云江下游的這段水程?”

聽話聽音,文笙立刻發問:“這段水路可是有什么特異之處?”

銀月村便是在飛云江畔,童白霜在那里住了十年,她不會無緣無故說這話,必是知道什么。

童白霜欲言又止:“嗯,下游有一段情況有些復雜,應該不會那樣巧。”

楊蘭逸突然插嘴:“我知道,你是說閻王洲么,那里我熟啊。”

眾人齊齊向他望去。

楊蘭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們忘了啊,我姑父當初造反,不是后來帶著大伙躲在那附近么。”

童白霜點了點頭:“那就好。我只聽說過這名字,都說那地方最容易迷路了。”

文笙、云鷺他們當然知道當初王光濟造反不成,被紀南棠率大軍一直殺到家門口,只好退守飛云江,愣是又堅守了很長時間,若不是元愷在其中暗作手腳,毒死了王光濟的大兒子,害他小兒子奄奄一息,他還不一定接受招安。

只不知道他們當時選中的地方竟叫這么個名字。

云鷺忍不住抬手在楊蘭逸腦袋上摸了一把,笑道:“你小子行啊,時不時就嚇人一跳,幸好帶上你了,真是福將。”

楊蘭逸挺了挺胸膛,嘿嘿而笑。

此時在開州北部,紀南棠親率大軍三萬余,正同吉魯*隊展開一場激烈的廝殺。

這是十分關鍵注定要記于史冊的一場戰役,紀家軍只有迎來一場大勝,才能擊潰吉魯國日益高漲的野心,打破現有的格局,為來日驅除外敵,蕩平對手,一統大梁十二州奠定基礎。

不管是李承運還是紀家軍,乃至大梁千千萬萬的百姓,都需要這樣一場勝利。

兩軍已經鏖戰了一天一夜,紀南棠整夜未睡,整理著副將們報上來的消息,大帳內外,眾兵士嚴陣以待,因為對手除了吉魯國大軍,還有那個卑鄙的,動不動就出動刺客的白云塢。

“各處都沒有發現?”

“是。直到目前,還沒有發現白云塢那些人的身影。”

紀南棠站起身,用冷水洗了把臉,皺眉不解:“這個時候,白云塢的人怎么會不在?”

童永年道:“不在不是更好。不用整天懸著心,防備他們行刺。”

紀南棠搖了搖頭:“太反常了,必是有什么事發生。”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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