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妝

第二百四十八章 性命(三)

古言第二百四十八章性命(三)

第二百四十八章性命(三)

對于紅箋,楚維琳知之甚少。

楚倫歆也不了解,兩人只能先按下此事。

老祖宗那兒,無論有沒有風吹草動,她們是不會主動去提常郁曄和紅箋的事情的,想來,盧氏也不會提。

夜里見到常郁昀,楚維琳說起此事,換來他一臉愕然。

常郁昀支著額頭,無奈嘆了一口氣。

楚維琳曉得他的心情,兩世為人,即便常郁昀知道這個家里有很多上不了臺面的腌臜事情,可那些人依舊是他的家人,他面對這些事情時的心情一定會比她復雜得多。

尤其是常郁曄與紅箋這樣不倫的關系,放在之前,常郁昀根本連想都沒有想過。

楚維琳依著常郁昀,緩緩道:“說真的,我嚇了一跳。我聽得出來,大嫂當時……她似乎是忍耐了些時日了,一下子爆發出來,撕心裂肺的。”

常郁昀聞言,收緊了抱著楚維琳的手。

楚維琳長長吐出一口氣。

這世上,根本沒有什么大度的女人。

就算有禮法壓著,就算要擺出一副賢惠模樣,也沒有哪個女人會心甘情愿給丈夫納妾,便是抬舉了一個兩個,也盼望著能在丈夫心中排在第一位。

盧氏身邊也有姨娘,她從沒有因為這幾個姨娘的存在而和常郁曄吵過鬧過,這一回,終究是咽不下這口氣的。

畢竟,紅箋是常恒翰的妾,這么扭曲的關系,盧氏根本無法認同。

翌日過去松齡院,盧氏告病沒有來,徐氏悄悄看向楚維琳。她們兩個都心知肚明。

楚維琳沖徐氏笑了笑,打量了老祖宗一眼,從老祖宗的神色里,她不清楚老祖宗是否已經知道了常郁曄的事體。

老祖宗一切如常,吩咐了幾個媳婦幾句,便留下了孩子們耍玩。

有哥兒姐兒在,屋里熱鬧。

楚維琳坐在窗邊。抬眼見院子里匆匆來了一個丫鬟。與葛媽媽說了幾句,葛媽媽點了點頭,便往正屋里來了。

葛媽媽進來。福身與老祖宗道:“老祖宗,盧家二太太與大奶奶來了。”

楚維琳一怔。

老祖宗微微蹙眉,看向了段嬤嬤。

段嬤嬤會意,使了個手腳快的去門上問了。回來稟道:“昨兒個下午,大奶奶的陪房媽媽回過盧家。”

老祖宗手中的茶盞重重拍在了桌上:“暈了頭了!”

徐氏心里跟擂鼓一樣。不由暗暗罵盧氏,那等見不得光的事體,她們親耳聽見了都想瞞著藏著,盧氏自個兒倒好。竟然使人回娘家告狀,這是要唱哪一出?

她不想面對老祖宗的怒容,起身道:“孫媳去迎盧二太太與大奶奶吧。”

老祖宗心里煩悶。揮了揮手讓她去了,徐氏如釋重負。快步出去了。

楚維琳正琢磨著是不是也避出去,就聽老祖宗問她話。

“昨天送嵐姐兒過去,你們都聽見了?”

楚維琳面上一白,看來,什么都沒有瞞過老祖宗,昨日她們正好聽見的事情,常郁曄和紅箋的事情,老祖宗一清二楚了。

再瞞也是無用的,楚維琳尷尬點了點頭。

“家丑不外揚,你們都知道幫她掖著……”老祖宗氣沖沖道。

楚維琳苦笑。

徐氏在二門上迎了盧二太太與盧大奶奶,盧二太太青著臉,也不提盧氏,直言要見老祖宗,盧大奶奶訕訕笑著,說要先去看過盧氏。

盧二太太不聽她的,讓徐氏引了路。

盧大奶奶急匆匆去了盧氏院子。

盧氏臥病在床,見了娘家嫂嫂格外詫異,奇道:“嫂嫂怎么來了?”

盧大奶奶一五一十道:“昨兒你那陪房回來,說了姑爺的事體,我攔不住你母親,她一定要來給你討個公道。”

盧氏的臉上血色全無,拽住了盧大奶奶的手:“我母親呢?陳媽媽到底說了些什么?”

陳媽媽被請到了盧氏跟前,盧氏強撐著身子問她:“你到底和我娘家人說了些什么?”

陳媽媽掩面哭道:“奶奶,大爺做出那等事體來,您還要替他瞞著嗎?他根本不在乎您的想法,不然怎么會喊那賤婢的名字?奶奶,他作踐您啊,奴婢實在看不過眼啊!”

盧氏一把抓起引枕扔到陳媽媽懷里:“那你要我如何?我把母親叫來逞威風?逞完了呢?我滾出去嗎?”

陳媽媽愣怔了,呆呆道:“叫老祖宗給奶奶做主,讓大爺給您賠禮啊。”

盧氏愕然,淚水滿溢,她指著陳媽媽,顫聲道:“鬧成那樣了,我還有臉做人?你這是要逼著我去死!”

盧大奶奶掏出帕子,替盧氏擦臉,嘆道:“我就知道這不是你的本意。”而后,偏轉過頭冷冷掃了陳媽媽一眼,“當初怎么會選了你這么一個迂的陪房!”

盧氏抓緊了盧大奶奶的手,道:“嫂嫂,現在如何是好?”

“你先歇著,我去見見你們老祖宗。”盧大奶奶起身道。

松齡院里,徐氏陪著盧二太太落了座。

盧二太太一腔怒火,根本不講什么虛的,開門見山道:“我們姑奶奶嫁過來之后,本分老實,姑爺卻出了這等差錯,實在叫人寒心。”

老祖宗挑眉,笑道:“親家太太何出此言?郁曄出了什么差錯了?”

盧二太太見老祖宗根本不認賬,譏諷道:“姑爺與親家老爺的妾不清不楚的,老祖宗,這還不算差錯?”

老祖宗卻是擺出了一副驚訝神色,板著臉道:“親家太太,這種話可不能亂說的。”

盧二太太心里騰地冒了火氣,她是來興師問罪的,不是來打太極的,她不信老祖宗絲毫未聞,深吸了一口氣。盧二太太道:“不如把姑爺請來問一問?還是要把昨兒個一院子的丫鬟婆子叫來問一問?”

楚維琳上下打量著盧二太太,中等的個頭,戴了不少首飾,卻沒有多少貴氣可言,在氣勢上盧二太太就比不上老祖宗。

姜是老的辣,這位親家太太,是不可能在老祖宗跟前討到什么好處的。

老祖宗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如此可笑的事情。還要去問郁曄?親家太太,我們常盧兩家是親家,我才聽你說了這么些話。你也該曉得分寸,莫要給盧氏惹閑話。”

盧二太太漲紅了臉,剛要站起身來,就見盧大奶奶進來了。

盧二太太拽過了盧大奶奶。問道:“瑩兒說什么了?”

盧大奶奶搖了搖頭:“二姑說,讓您莫要聽那婆子胡說。根本沒有的事體。”

楚維琳抬眸,逢年過節時,她見過這一位盧大奶奶。盧大奶奶是夏淑人的女人,又是和藹性子。人人都愿意與她來往。

盧二太太氣道:“她糊涂,你也糊涂?怎么能護著那負心的姑爺!”

老祖宗聽到這里,已經明白了盧氏的立場。

回娘家告狀。應當是那陪房婆子自作主張,盧氏是不知情的。可就算如此,老祖宗也對盧氏頗有怨言。本應該是閉緊了嘴的事情,盧氏卻沒有約束好下人,引來了麻煩。

老祖宗清了清嗓子,道:“親家太太,一個婆子性口雌黃,你又怎么能當真?說句不好聽的,這事兒是要講依據的,是有人瞧見了還是怎么的,你就一口咬死了郁曄出了差池?”

捉奸在床,這是誰都知道的道理。

盧二太太說不過老祖宗,叫盧大奶奶勸了許久,這才生了去意。

老祖宗正要送客,卻不想常郁曄竟然來了。

常郁曄拱手行了禮,道:“聽說岳母大人與嫂嫂來了,特來請安。”

盧二太太剛壓下去的火氣一下子就沖了起來,指著常郁曄道:“你和那個叫紅箋的賤婢,到底是怎么回事!”

常郁曄的眸子一緊,又是尷尬又是難堪,他緩緩道:“她,她并非賤婢,是我父親的妾室。”

盧二太太還要再追究,叫盧大奶奶和徐氏連拉帶拽,終于還是走了。

常郁曄目送她們離開,慢慢垂下了頭,直到老祖宗喚他才回過神來。

老祖宗道:“哪個讓你來松齡院的?”

常郁曄不明白老祖宗為何會如此問,但他還是答了:“園子里遇見個婆子,說岳母來了,我就……”

“哪個婆子?”

常郁曄搖了搖頭,那婆子的身份他叫不出來,可一眼瞧去又有些眼熟。

老祖宗沒有再問,只道:“盧氏病著,你既然沒什么事,就不要四處走動了。”

常郁曄垂下眼簾,應了,猶豫再三,他問:“老祖宗不問紅箋的事情嗎?”

饒是楚維琳就坐在邊上,老祖宗都忍不住想把手邊的茶盞擲向常郁曄,她氣得渾身發抖,道:“一個兩個,都叫豬油蒙了心嗎?你給我滾回去好好想想!”

常郁曄趕忙跪下,連連賠罪,老祖宗不想見他,他只要磕了頭退出去了。

楚維琳替老祖宗順氣。

老祖宗閉著眼,嘆道:“這么一大家子人,不出事的時候吧,瞧著是樣樣好的,可一旦有一個不對了,竟然就……自打郁暉出事起,這個家里就沒消停過。”

楚維琳聽得出,老祖宗累了。

前世那般忽然山崩地裂一般的變故無法擊潰老祖宗,而今生,這綿綿不斷一環扣一環的變化在不知不覺間讓老祖宗身心俱疲。

從常郁暉開始,常家這些腌臜事情一樣一樣都翻了出來,就像背后有一個人,在親手烹制一桌佳肴,從冷盤到熱菜再到點心,慢慢上,慢慢品,慢慢等。

老祖宗靠著引枕,歇了一會兒,她問:“郁昀媳婦,那個人會是誰呢?”

那個把藥粉放回了暗閣里要陷害大趙氏的人,那個操縱著空明師太和紅箋的人,那個想讓常郁曄的丑聞鬧大的人。

她們都知道有這么一個人,卻是誰也沒有抓住他。

楚維琳答不上來,她想了很多個名字,直到想起了莊子上的那個瘋子,還有那個柳琪。

瘋子的事情,老祖宗是清楚的,但楚維琳若是問了,老祖宗恐怕不會告訴她任何答案。

至于柳琪……

是了,涂氏應該知道,她還沒有問過涂氏。

等老祖宗乏了,楚維琳出了松齡院,徑直往清蘭園去。

涂氏在屋里與韓媽媽說話,見楚維琳來了,笑道:“呦,稀客呀。”

楚維琳垂手喚了聲“太太”。

韓媽媽機靈,曉得楚維琳定然是有要事的,便起身告退了。

楚維琳落座,她相信以涂氏的能耐,紅箋和常郁曄的那些事體她已經是一清二楚的,因而也不說那些,只問自己想問的:“我從安華鎮回京的時候,城門嚴查,沒有趕上入城,就去莊子上住了一日。莊子上有一個得了失心瘋的,聽說已經瘋了二十年了,偶爾嘴里會冒出‘五爺’、‘六爺’、‘劉琦’這樣的詞兒來。我想,前兩個指的是五叔父與六叔父吧?那劉琦呢?太太可曉得?”

涂氏的眼底閃過一絲不自然,她掩唇笑了笑,道:“二十年前的事兒啊……我那時還未嫁進來,不清楚呢。”

楚維琳可不信涂氏這推托之詞,追著問道:“那柳琪呢?五叔母說,她曾經聽太太說過一句‘柳琪不也死了嗎’,太太,柳琪又是誰?”

“郁昀媳婦,”涂氏略微調整了坐姿,整個人往楚維琳的方向探了探,道,“你雖然只稱呼我為太太,可我還是你婆母,這么追問我,不太妥當吧?”

楚維琳笑了,她眨了眨眼睛,并不避開涂氏:“太太難道不想知道,大伯娘到底是怎么死的嗎?”

涂氏的笑容僵住了。

她是離開了京城半年左右,回來后這個家里已經有了變化。

她不是沒有猜測過那藥粉的來歷,也打聽過空明師太的事情,可其中一直有些地方是她遲遲未想通的。

而楚維琳的話,給了她一條新的線索。

涂氏把來龍去脈理了一遍,表面上看起來像那么回事了,可還有幾個點兒說不通。

“他不可能知道,說到底,就是天道輪回,報應罷了。”涂氏嗤笑一聲。

楚維琳不清楚這個“她”指的是誰,可從涂氏的口氣里,她清楚涂氏已經有了懷疑的對象。

“太太,”楚維琳直視涂氏的眼睛,道,“太太這么晚進府都能知道二十年前的事情,為何斷言‘他’不知道?”

涂氏的身子微微一怔。(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