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當街
定國公府真是好大的派頭啊!就是皇族親貴,也不敢堂而皇之地對禁衛軍擺這么大的譜啊?
禁衛軍?那可是皇帝親衛啊!
就算不是個個都是功勛子弟,也不是個個日后都能飛黃騰達,但怎么說,那也是天子近衛,離皇帝很近,得罪了他們,誰知道日后他會不會尋個機會在陛下面前給你上眼藥,下絆子?
都說閻王易見,小鬼難纏,這可不就是那難纏的小鬼么?
若是個聰明的,便該知道這樣的人不管他是不是位高權重,都不能得罪,偏偏謝琨是個蠢笨如豬的,謝璇真是連吐槽都懶。
她悄悄挑起簾子往外看了一眼,前面果然是人山人海。
許是林伯怕將馬車趕過去,一會兒若是要繞路的話,就出不來了,所以,并未趕得太近,反倒隔著一段距離。
方才謝琨的聲音洪亮,這才聽得清楚。
謝璇略一沉吟,杏眼中沉冷一片,“林伯,將馬車趕過去一些,我倒是想看得仔細一些,他究竟還想怎么樣。”
“是,姑娘。”林伯應了一聲,便又躍上馬車,不一會兒,馬車果真又動了起來,朝著前方嘈雜聲聲中靠了過去。
誰知,還沒等到馬車停下來,便已聽得一把低沉卻清越的嗓音道,“不知道謝四爺為朝廷,或是為定國公府做過些什么?定國公父子幾人護我大周北境,浴血沙場,為我大周柱國,堪為表帥。可謝四爺,于國于家,都并無半分建樹,又何來的顏面打著定國公府的旗號耀武揚威,敗壞定國公府聲名?”
謝璇輕輕挑起眉來,這是哪一位?
難得的生起一絲好奇之心,謝璇悄悄挑開了車簾的一角,目光往外看去。
人群中央,有幾個一身錦衣,趾高氣揚的,便是謝琨和他那幾個狐朋狗友。
而與他們對立而站的幾人都穿一身青灰色布衣,外罩玄色甲衣,腰懸長刀,這是禁衛軍的打扮。
而當先那人,從謝璇這個角度看過去,又隔著重重人墻,是看不清面容的。只個子看上去便比謝琨高了半個頭,腰板挺得筆直,卻有些瘦,聽方才那語調鏗鏘,便知不是個怕事之人。
只是,他這一席話,卻是讓謝琨氣得跳腳,“你說什么?再說一遍!”
那人沒有吭聲,只那背影卻還是挺得筆直,竟透出兩分不卑不亢的傲氣來。
謝璇見了,目光不由輕閃。
謝琨卻更是氣炸了心肺,一張被養得白胖的圓臉被氣得變了形,指著那人的鼻尖罵道,“你是個什么東西?齊大郎!你別以為穿了這身禁衛軍的皮,便將自己當成了個人物。方才若不是王兄說起,爺根本不知道你姓甚名誰,可這滿京城的人,不需爺自報家門,也多的是人識得爺,多的是來巴結爺的,這就是你我之間的差距。爺姓謝,是定國公府的人,這便是爺憑什么這么橫……你不服的話,也干脆舍了你那破落戶的家,改投我謝家家門啊?可惜……就算如此也是晚了,你不若……干脆一頭碰死在這兒,重新投胎,祈求老天爺這回讓你投個好胎,還來得快些,你說呢?”
說到后來,謝琨覺得自己的心情好了起來,不只如此,他那群狐朋狗友還很是捧場地與他一起哈哈大笑起來,好似聽了什么好笑的笑話。
被嘲笑的那人,卻是沉默著,并未出言反擊。
謝璇神色淡淡地觀望著,因為那人背對著,她是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的背脊卻比方才還要挺得筆直不說,就是垂在身側的手,卻是緊緊握成了拳頭。
旁人未必能夠瞧見,謝璇卻是看得清清楚楚,那拳頭之上青筋暴露,甚至是幾不可察地輕輕顫抖著……謝璇挑起眉來,看得出來,他在極力克制,只是不知,他能克制到幾時?
畢竟……聽他的嗓音,也大體能猜出他的年歲,至多也就與謝琨一般,說不定還要比謝琨年歲輕些,這樣的少年郎,如何能夠在人的不斷挑釁之下,克制得住自己內心的沖動?
至少謝璇是過來人,那會兒念初中、高中時,可沒怎么能克制住自己,這架,更是沒有少掐,而她,甚至還是一個女生,骨子里便少了血氣方剛的那條躁動因素,尚且如此,這些個男……人,天生血管里,便跳躍著爭強好勝的細胞。而且,比起謝琨說的那些話,謝璇從前被氣得紅了眼的那些……簡直就是小兒科了啊!
何況……在他面前,挑釁的人可沒打算就此偃旗息鼓。
“怎么?你這樣瞪著爺,是想打爺嗎?問題是……你敢嗎?”謝琨哼了哼他那肉圓的鼻頭,本來就不大的眼睛更是瞇成了一條縫,從眼縫里斜睨著人,透出幾許不屑的光。
“像你說的,爺就是一無是處,爺也還是姓謝,背靠著定國公府這棵大樹,而你齊大郎,是了不起,靠自己……哦!不!靠你自己的話,怕也是進不了禁衛軍的吧?如今,穿著這禁衛軍的軍服,這么了不起,但是你……敢打爺嗎?”
謝琨好似篤定了那個“齊大郎”不會動他,簡直是極盡挑釁之能事。
等了片刻,那人即便是將拳頭握得咯吱作響,而那僵硬的背脊好似一把繃到了極致的弓,隨時會斷了弦,但卻還是繃著,撐著,沒有斷。
謝琨便更是得意了,“既然如此,你便受著,讓爺揍幾拳出出氣吧!你!你!還有你!你們幾個,往后看見了爺,最好繞遠些走,免得爺看見了你們,會想起今日這事,心里不痛快。那么……今日這樁事,便算了了。”謝琨一一指過那些個禁衛軍,一臉的蠻橫。
那些個禁衛軍好似都是以那“齊大郎”馬首是瞻,見他沉默著沒有出聲,便不由面面相覷,有些腌菜了。
謝琨和他那幾個狐朋狗友見了,更是得意。
謝琨更是高高揚起了他那有些肥厚的手掌,便要朝著那比他高了半個頭的“齊大郎”臉上摑去。
誰知,手卻好像不聽使喚一般,高高舉著,摑不下去。
謝琨愣了愣,片刻后,才覺出不對,怔怔抬起頭,瞧見了憑空冒出來,抓住他那只肥掌的手,繼而,目光一個上挪,望向了那只手的主人,一張肅然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