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枝

456 定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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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6定計

456定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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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言萬語,到此刻,謝鸞因卻是半個字也說不出,就連一個“謝”字,如今說來,也太過輕飄了。

她喉間梗塞,終究是一言不發,卻是轉身上了馬,輕扯韁繩,率先疾馳而出。

蘇農翰的有句話說得對,她的時間不多,再晚,就來不及了。

她只恨自己肋下不能生出雙翅,眨眼間,便飛遁而去,回到他的身邊。

馬蹄翻飛,將胡楊葉并黃沙濺起,迷了人眼。

灰彤的天空下,厚重的云層中有朵朵細碎的雪白霰落而下,如同細鹽般輕撒。

昨日,便已是立冬。

而今日,這入冬后,醞釀了兩日的雪,終于是不期而至。

一連兩日,雪下得漸大,從細鹽輕撒,成了鵝毛般的大片,在天地之間恣意的洋洋灑灑,很快,便為天地萬物覆蓋上了一層厚厚的雪白。

齊慎站在高處,望著前方蜿蜒的山道,沉凝不語。

身后,窸窣聲響,齊永他們正忙著將那些韃靼兵身上的甲胄卸下,換到自己人身上。

他已收起了前日那副不甘的神情,面容轉而堅毅,好似一夕之間,便是成長了起來。因著今日這一樁事,一雙眼睛更是湛亮如同星子。

清點完畢之后,便是小跑著到了齊慎跟前,邀功似的道,“將軍!幸不辱命。這些食物,足夠咱們大軍飽餐一頓了。”

齊慎抬頭望過去,見他明晃晃的笑容卻襯著滿臉來不及拭凈的血污,便是伸手過去,用手幫他擦了擦,引得齊永更是咧開了嘴,笑得歡暢。

“你做得很好。”齊慎聲音微啞地夸贊道。

那張地形圖,從大漠回來后,齊慎已是看過無數回,對地形早已爛熟于心,何處最適合設伏,他再清楚不過。

既然料想到了會有伏兵,他自然不會全無準備,就這樣自投羅網。

早在還未進入合黎山時,他便已定了一計。大軍進到合黎山起,他便下令隱入了密林,藏匿起來,而自己,則不顧底下將領的反對,帶著五百精兵,悄悄潛進了山中。

果真讓他找到了這支三百人的韃靼兵,按照計劃,費了一番工夫,將之全殲,這幾大車的牛羊,卻算得意外的收獲。

“這幾車牛羊……”來之前,定的人,本不是齊永,卻是他一定要來,爭執不下之后,用了抽簽的方式,也不知是不是天意如此,還果真讓他如了愿。何況,齊慎也清楚,齊永跟他日久,對韃靼語也算得精通,他算得是最為合適的人選。

只是,這個任務,乃是九死一生。

他有些私心,總覺得齊永還是個孩子,舍不得。

到底,有些事情,你不愿,卻還是不能不為。

只是,望著他明晃晃的笑容,齊慎心里卻是半點兒也輕松不起來,喉間微緊。

孰料,話還未說完,齊永便是笑道,“這些東西,爺你盡管帶回去,我這里沒有,還可以用別的法子,應該能瞞得了一時。只要瞞過了一時,不也就只需瞞過一時么?”

齊永的笑容,還是陽光燦爛,赤子一如從前。

齊慎心知,他說得是對,何況……那幾大車的牛羊,對于已經餓了數日的大軍來說,確實算得雪中送炭。

“何況……這眼看著就要大戰,不吃飽了怎么有力氣?”齊永的最后這一句話,總算是趕跑了齊慎心底最后一絲猶豫。

他點了頭,“那好!我將這些牛羊帶回去,我交代你的事,千萬記牢了。莫要急躁,能多藏一時,便是一時,靜待時機,一擊而中。”

齊永神色一正,炯亮著眼神,拱手道,“末將領命。”

雖然因為不敢有炊煙,暴露行蹤,但齊慎帶回的那幾大車牛羊,還是讓餓紅了眼的將士們欣喜若狂。

齊慎這才展顏而笑,也許,很快,便有一場惡戰。

本就是韃子以逸待勞,他們以寡敵眾,若是再餓著肚子,如何還有一戰之力?

“將軍也用點兒。”林越用枯葉盛了一塊兒牛腱子肉,送到了齊慎跟前。

不能用火,也有不能用的吃法。

齊慎行軍打仗這么些年,啃過樹皮,吃過草根,有一回,被困在了沙地里,就是蝎子蜈蚣也吃過,只要能活命,什么不能吃?

謝過林越的好意,他卻之不恭。

像是算好了時間的,他們這廂剛填飽了肚子,那廂,早前被派出去的斥候便是回來了。

到得齊慎跟前,低聲復命,齊慎的面色便是一沉,將手里已經空了的枯葉扔開,抬手,將領著校尉以上軍職的將官叫到了一邊。

“你們都知道,我們要回到關內,合黎山,是必經之路。”齊慎沒有廢話,一雙黑沉但卻精銳的眼,從將官們身上一一掠過,“但是,方才斥候來報,前方休屠王并其他幾個小部落聯軍,共陳兵三萬有余,在等著我們。”

三萬有余,也就是,是他們的三倍還多?

四下里陡然一寂,將官們面面相覷,雖然不至于竊竊私語,可面上的驚惶,卻已是點點透了出來。即便面上還算得鎮定的,也是垂下了眼。

只有住屠部和幾個小部落的聯軍,便已有三萬多眾,若是此時赫里爾泰和其他部落再增兵,那……

“諸位很清楚,身后,怕更是沒有我們回頭的路,我們沒得選擇,只有沖過前方的阻隔,我們才能帶著將士們回家。”

“我們之前拿下霍爾部,如今,若是再重創休屠部,那便是以一萬人馬重創韃靼汗國半數強兵,可換邊關數年太平,乃是不世之功。這一遭,便算不得白來,就算朝廷和百姓記不得我們,但你我,好歹對得起身上這身甲胄,是也不是?”

這一番話,明明語調平平,卻是激起了眾將官心中熱血,他們面上的驚惶慢慢收起,神色一點點轉變。

林越重重抱拳跪下,“唯將軍之命是從,雖死不退。”

鄧子峰亦是跪下,“請將軍下令。”

其他將官亦是跟著跪下,齊聲道,“請將軍下令。”

齊慎低頭望著面前的將官,這些人,無論哪一個,都是與他出生入死多年的袍澤兄弟,都是可以將后背放心交予的手足至交。

他深吸一口氣,“我現在,需要有人帶一營之人,作餌,將韃子,引到我們這里來。”韃子伏擊,他們便可以反伏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