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枝

559 憂喜

559憂喜類別:其他小說作者:酌顏書名:__

接下來的日子,謝鸞因回了莆禧。

齊慎每隔幾日,哪怕再忙,也要抽空回去看看她。

到果真是比在福州時,好了許多。

雖然,齊慎總是待不了多久,便是匆匆離開,但幾日就能見上一回,于謝鸞因而言,已很是滿足。

何況,她知道,齊慎有很多事要忙。

他只怕是要如同在西北時的虎賁營一般,也要在福建水師建起一支王銳之師。

何況,從他宣布羅毅帶的隊拔得頭籌,并將他們收歸到他的先鋒營中開始,她便知道,他定然是謀劃著什么。

果真,等到過了中秋,便從齊慎口中聽說了瞿進落網的消息。

要知道,倭寇自從有了瞿進當頭之后,本來各自為政的局面便是一改,擰成一股繩與朝廷對抗,這才漸成氣候,也越發讓官家難為。

這已經十來年的局面,驟然因著瞿進落網而打破,整個福建水師,包括民間,都是歡欣鼓舞。

而齊慎更是被捧成了海龍王一般的存在,深受軍民們的愛戴。

比起陜西,如今的福建,更是山高皇帝遠,加之如今中間橫著一個江南,被李暄把持,兩方所謂的“正統”朝廷,都沒有給福建有過半點兒的看護。

要錢沒錢,要糧沒糧。

倒是因著從前,那些李澈舊部的經營,和這一年多來,齊慎的用心,將福建變成了比陜西,更為穩固的大本營所在。

有的時候,謝鸞因甚至想過,若是他們能就龜縮在此處,做個土皇帝,那也不錯。

可是,她的理智,卻再清楚不過,那只是奢望罷了。

如今,不過是因為李雍也好,李暄也罷,都有彼此牽制著,這才騰不出手來顧及上這偏安一隅的福建。

而如今倭患未除,齊慎一心只在抗倭之上,其他的謀劃,一律靠后,這才一直相安無事。

但一旦平衡的局面打破,無論是哪一處,那都必然將眼下看似平靜的一湖水,掀起驚濤駭浪。

“抓到了瞿進,是件好事,我怎么看你好像不太高興的樣子?”

齊慎是在下晌時才回來的,倒是剛好趕上了飯點。

謝鸞因讓廚房多整治了兩個齊慎喜歡的菜,兩人就坐在了外間的葡萄架下,用起了膳。

就他們兩人用飯時,他們甚少講究什么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反倒是更喜歡一邊閑話著,一邊你給我夾塊兒肉,我給你挑箸菜。這樣平淡的幸福。

瞿進被抓之事,便是方才言語間,齊慎輕描淡寫提及的。

其實,謝鸞因也隱約聽到了些風聲,不過,不敢真正確定罷了。

話既然是齊慎說的,那自然是不會假了。

只是,謝鸞因抬眼卻見齊慎的眉心自始至終都蹙著,哪里有半分歡喜之色,便是不由問道。

“瞿進雖是被抓了,可他的義子馬富貴卻是逃了,他不只逃了,還帶著大部分的倭寇,以及瞿進的錢財、火器,還有船,一起逃了。”

倭寇的內部,也不是鐵板一塊。

瞿進畢竟上了歲數,不復當年的霸氣,尤其是數年前,娶了一房媳婦兒,又生了孩子之后,做事便愈發求穩。

尤其是齊慎來了之后,他為了避其鋒芒,有些做法,便有些軟了。

這便引得那些以馬富貴為首的激進派的不滿。

事實上,齊慎也是在后來與羅毅調查中才發覺,當年,引他入甕的確實是羅毅沒錯,只是后來跟進的事情,瞿進便是交給了馬富貴全權負責。

他很少直接與瞿進聯系,倒是馬富貴還見過那么兩次。

而上一次,向齊慎下手的事兒,看樣子,卻有些不像瞿進如今的作風。

再一查,才知道,如今,很多決策,都是經由馬富貴,而瞿進,已經是半隱退的狀態。

“既是如此,你們這般輕易抓到他,會不會……”

會不會是馬富貴設的一個局?

畢竟,瞿進就算是半隱退的狀態,卻到底還霸占著大當家的位置,又是他一手創建起來的基業,總有些死忠于他的人,若是馬富貴沉得住氣,倒是可以一點點鯨吞蠶食,慢慢剪除瞿進的羽翼,可是,這卻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兒,可能需要數年,甚至是十年,就怕馬富貴未必等得及。

“說輕易也算不得,為了這一天,我已籌謀日久。”齊慎對他的布局還是有信心的。

“只是,你還是懷疑了,不是嗎?”謝鸞因一針見血道。

齊慎抿緊了唇瓣,不說話。

是!他是懷疑了。事實上,如同謝鸞因所言,他雖對自己的布局有信心,可是,卻也從不敢輕瞧了瞿進,他從沒有想過,會真正抓到瞿進,可是偏偏,他就是抓到了,如今,人就在牢中,如假包換。

“若是果真是馬富貴看穿了這一切,借了你的手,來除了瞿進呢?”

“如果是那樣的話……”齊慎沉吟著,一雙黑眸已是徹底冷沉下來。

“如果是那樣的話,這個馬富貴,才是個真正可怕的人物。”謝鸞因接口道。

齊慎早早便調查過瞿進,自然也知道他和馬富貴的關系。

馬富貴雖說是瞿進的義子,卻相當于是瞿進一手養大的。

瞿進少年時,曾拜過一個大哥,便是馬富貴的父親。

后來,兩人偷偷跑船時,遇到海盜,是馬富貴的父親救了瞿進一命。

瞿進這個人,倒也還算得恩怨分明。

后來,跟著倭寇做事,手里有了余錢,便想報答馬家,誰知道,那個時候,馬富貴的父親已經因病過世了。

馬富貴的母親,也改嫁了。

便只有馬富貴又病又老的祖母靠著乞討來養活他。

那個時候,馬富貴已經三歲了,卻瘦得還不如一歲的孩子大。

瞿進接濟了這祖孫二人,可還不到一年的時間,馬富貴的祖母也過世了。

瞿進便將馬富貴帶在了身邊養著。

那個時候,他也只是個單身小伙子,又沒有多少身價,身邊偏帶著一個拖油瓶,說親就很是困難。

瞿進為了馬富貴,干脆將娶妻成家之事就此擱置了,二人以父子相稱,也確實是如同親父子一般相處。

走到這一步,除非那馬富貴果真是個生性涼薄之人,否則,那便是為了富貴權勢而不擇手段了,連如同父親一般的瞿進也能割舍和犧牲,那便是真正心狠了。

不過,見慣了皇家的骨肉傾軋,對此,謝鸞因倒并不難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