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枝

722 忠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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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陛下,不妨說一下,你安排來保護我的禁軍,為何會成為暗殺我的刺客吧?”謝鸞因輕聲問道,一雙杏眼反襯著那臉上的污痕,反倒更顯得清凌凌、明燦燦。

李雍卻是一臉的莫名,“刺客?什么刺客?”先看了一眼徐子亨,見后者也是皺著眉,一臉的不解,而后,才又望向曹芊芊。

曹芊芊方才在艙房中,嗆得厲害,好不容易才平復了咳嗽,見得李雍目光掃來,忙道,“方才確實是有刺客,而且……也確實是守在門外的禁軍,若非忠南王妃身邊這兩個丫頭會些工夫……只怕此時,后果難料。只是,打斗中,卻也不小心將燭臺打翻,這才釀成了大火。可惜的是,刺客已經服毒自盡,如今,死無對證,也問不出幕后主使了。”

曹芊芊神智還算得清醒,三言兩語,條理分明,便將事情說了個清楚,沒有回避事實,有謝鸞因主仆幾人在,她也回避不了。但是,最后,卻也有為李雍開脫之意。

只是,聽罷了她的話,在場的幾個男人卻都是面色沉凝,沒見半分輕松之態。

李雍目光往后一瞥,“阿亨,你去將石桉找來。”禁軍的安排,自然都是石桉一手掌控。

“是。”徐子亨領命,轉頭正待去叫人。

卻見著一道人影堪堪從人群后踱出,一身甲胄,滿身血污,可不正是石桉么?

經過一場血戰,他身上有些狼狽,但一張面容卻再是沉定不過,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浴血的味道。

他平靜地走上前來,神色端凝,不知為何,瞧上去,明明與他素日的模樣沒什么差別,李雍卻總覺得有些怪異,不由自主,便是蹙了蹙眉心。

直到石桉到得跟前,向他抱拳施禮,他這才醒過神來,沉聲道,“你來得正好,方才,說是禁軍中有刺客刺殺忠南王妃,這船上的守衛都是你一手安排,到底有什么紕漏?”

李雍對石桉,是絕對的信任,是以,從沒有想過其他的可能,就算是有問題,那也是出在別的地方,絕不會在石桉身上。

卻沒有想到,石桉卻沒有回答他的話,反倒是手中長劍一挽,便是朝著齊慎刺去。

變端,來得太過突然。

在場眾人都被驚住,齊慎卻算得反應極快了,將謝鸞因一攬,兩人順勢往后一撤,那長劍貼著齊慎而過,“唰”的一聲,割破了他的衣袖,帶出了兩絲血紅。

齊慎身后,斜刺里劈出一道刀光,架住了石桉又砍過來的長劍,轉瞬,便是與石桉斗到了一處。

“略商!”謝鸞因卻是顧不得其他,急急去看他的手臂,已是洇出血來。

齊慎卻是面色沉定地搖了搖頭,“沒事兒,只是皮外傷。”

“石桉,你做什么?”李雍又驚又怒,秦風身為副統領,上前一步,指揮著禁軍道,“石統領意圖刺殺忠南王,怕是存了破壞和談地不軌之心,還不將他拿下,待陛下審問?”

那些禁衛軍還在猶豫不決,畢竟,副統領要讓他們拿下的,那可是統領大人啊!

“還不先拿下再說,還是,你們也要跟著石桉犯上?”李雍沒有發話,徐子亨的目光卻是冷冷往后一瞥。

有了武定侯這一句,那些禁衛軍終于不敢再猶豫,紛紛上前,將打斗中的乾一和石桉牢牢包圍住。

秦風、還有齊慎手底下的其他暗衛,也加入了戰局,勝負,已定。

果然,不一會兒,石桉便被兩柄鋒刃一左一右架住,押到了李雍跟前。

“如今看來,刺客的事,已無需再問了吧?”齊慎眼中,風起云聚,目光一片黑沉,冷冷瞥向李雍。

李雍面色亦是難看得緊,死死盯著石桉道,“你說!你到底想要做什么?難道……那兩個刺客,當真是你安排的?”

“是。”石桉應得干脆。

李雍又驚又疑,“為什么?”

“陛下,臣早與你說了,齊慎狼子野心,不可姑息。你與他和談,無異于與虎謀皮。至于謝氏……這么多年了,陛下對她,也算得情深意重,仁至義盡了,可是……她卻又是如何對陛下的?”

“她在狠心對太上皇和太后娘娘下毒手時,又可有半分為陛下您考慮過?”

石桉一句句詰問,毫不隱藏對齊慎的戒備,還有對謝鸞因的怨憤,站在李雍的那一邊,諷刺的是……竟沒有覺得有半分的錯處。

李雍完完全全愣住了,早前,提防齊慎,與反對和談之事,石桉確實提過,可李雍并沒有放在心上,想著,這么多年了,石桉與他,從未有過分歧,就算石桉不贊同他的做法,也會照著他的吩咐,一絲不茍地去做,從沒有差錯,從沒有……

怎么能想到,竟是這一回……竟是這最為要緊的時候……

“齊慎!今日這樁事,乃是我一人所為,與陛下無干。雖然功敗垂成,未能殺了你們夫妻二人,但我石桉也是條響當當的漢子,敢作敢為,如今,便將這條命賠給你便是。”石桉被押在地上,那背脊仍舊是挺得筆直,說完這一句,竟是奮力一掙,朝著那架著他的刀口用力撞去。

刀鋒,劃過頸項,血,剎那間便是噴濺而出。

“石桉!”李雍大吼一聲,竟是不顧天子之尊,撲上前去,將邊上愣怔的人攘開,將石桉下滑的身子抱住,伸手便是捂向他的頸項,奈何,卻是無濟于事,血,還是拼命地從他的指縫間蜂擁而出。

李雍紅了眼,是真真切切的悲痛,石桉自他記事起,便跟在他身邊,朝夕相伴,雖然名為主仆,卻比兄弟也不差什么,就如石桉為了李雍,那般費力籌謀,鋌而走險,李雍也不可能對石桉的生死,無動于衷。

“陛下!”石桉瞪大著眼,望著李雍,嘴角翕動著,許久,才吐出兩個字,一手,急急地揪在了他衣袖之上,“屬下……屬下先行一步了,往后……您要……要當心……”

話到此處,他再說不出別的,他努力地睜大眼,卻只能拼命地喘息,那喘氣聲,大得驚人,那瞪大的眼中,瞳孔卻開始擴散開來,身子一掙,繼而,便是泄力了一般,再不動了,一雙眼,凝著李雍,未曾閉上,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