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春風吹,聞犬吠
第2章春風吹,聞犬吠
都說:“春風,逍遙自在游。”
此時,二月的春風正若一雙溫柔手輕拂著蕭謠面。更吹起濃密的秀發調皮地卷入蕭謠的芙蓉面。一絲癢意讓蕭謠自愣怔中醒來,她不由唏噓地盯著葡萄架子上那些個融融淡綠才發出的葉子,喟嘆著唏噓:“活著真好。”
是呀,不說此間春光無限,還有阿左在側,最要緊是婆婆陪伴。至于錦上添花的條頭糕,畫龍點睛的櫻花餅,美輪美奐的青團子....那自是不必說的...
——這樣舒泰的小日子,前世,曾在蕭謠的夢中千回百轉過許多遍!
如今總算是美夢成真了!
真是踏遍青山人未果,自家小院子風景獨好!她蕭謠就要在這大好春光里逍遙到老!
春光仿也知蕭謠的心思,灑向她時更帶著融融暖意。沐浴在暖陽下的蕭謠笑盈盈看著阿左領了婆子在秋千架上一圈圈纏上丁香花,才抬手要喝水就被阿右一個眼疾手快忙忙接了、飛快遞于她唇邊,面色淡然地看著她喝。
阿右,這可是活生生的阿右!
想起從前那個倒在血泊里的阿右,蕭謠眼眶立時濕潤起來。她有些尷尬地轉頭,俯首作沉吟狀。這些日子,看著前世死去的人安然立在面前,即便似阿右這般對她總是淡淡的模樣,蕭謠也覺得心滿意足。
這輩子,她蕭謠定要護住身邊人!
似是察覺出蕭謠不對勁,阿右淡然的臉上露出絲詫異:“姑娘,您怎么了?”
蕭謠于暗處攥緊拳頭后又松開,勉力扯唇笑,卻在心中發誓:這輩子若見到那個傷害阿右禍害無數少女的畜生,定要為民除害割下他的禍害發源地!
見阿右向來無甚表情的臉上越發狐疑,蕭謠怕她同丁婆婆胡說,忙隨口瞎扯:“無事,不過瞧著我們阿右生得好,一不留神就看呆了。”
是呀,若不是阿右好看,怎會入了那個畜生的眼。
“姑娘,您若想看生得好的,攬鏡自照就是。”
阿右話雖一如平常的無波無瀾,聲調卻低了不少,隱隱好似還有些溫柔之意。
“姑娘,姑娘,秋千搭好了,又香又甜的,您快過來試試秋千架兒吧。”
阿左最見不得自家姑娘夸贊旁人,便是阿右也是不行。她可沒少同阿右拈酸吃醋。如今眼見蕭謠夸贊阿右,阿左忙轉著眼珠子趴在蕭謠肩上同她咬起了耳朵。
蕭謠在那句又香又甜中半推半就上了秋千架,她迎著春熙輕輕閉上眼睛,任由丁香花的芬芳彌漫鼻息,耳邊是阿左銀鈴似的一串串笑聲,還夾雜著淡淡的勸誡聲:
“阿左你慢著些,莫要傷著姑娘。”
阿左還是一如既往地大大咧咧:“沒事,我們姑娘膽子可是不小。”
的確,蕭謠此時不僅不怕,更是隨著身子距離地面越來越遠,心也跟著越發輕松愉悅,歲月靜好莫不如是。
可為何心底深處總會時不時冒出些悵然、憤恨來煞風景?
蕭謠緩緩睜開雙眸,若有所思:讓她放下前世種種,大約還是意難平吧!
就在蕭謠心緒紛亂之時,卻聽一個蒼老的聲音打斷了此間的溫馨:
“謠小姐,我們老夫人請您去一趟。”
黑胖婆子斂衽福禮后說明了來意,原來是族里的老太太見獨獨少了她,打發人過來請。
這倒是同前世大不一樣。
蕭謠面上不顯,心生疑惑:記得前世她跟隨丁婆婆去族里,卻是被族長的嫡女蕭言芳好一番言語奚落,害她當即同蕭言芳大吵一架,惹得族長老太太很是不喜。
怎這回倒差人來請了?
就在蕭謠暗忖之時,婆子顯是等得有些不耐了,催促著:“姑娘快著些吧,族里的姑娘們都等著您呢。”
這話說得忒假,惹得阿左一連翻了好幾個白眼。大房那幾個眼睛長在犄角上的姑娘能等著自家姑娘?反正阿左是不信的。
不論心里如何犯嘀咕,蕭謠一番思量之下還是去了蕭氏族里。
族長是蕭丞相堂兄,在族里很有些威望。其嫡女蕭言芳也因常得些京中精致的絹花或一兩件別致的玩意兒在眾姐妹面前頗有些自得。
蕭謠到時,恰看到蕭言芳正拿了一匣子精致的絹花,傲然挺著大胸脯,翹根蘭花指喜滋滋地捏了朵絹花在手由著姐妹們細瞧,間或在眾人諂媚地笑語中嚷幾句“只可遠觀不得褻玩哦”。
蕭謠也不做聲,嘴角噙出絲譏諷的笑。她四下環顧,終在族長老太太的身邊見著丁婆婆后,才安心找了個僻靜處坐下來,靜靜地看著裝模作樣的那幾人。
蕭言芳的庶妹蕭言梅眼看被人擠到了邊角,卻一片絲線也不曾摸得,氣憤之下,正好抓到蕭謠這個能出氣的,不由指著蕭謠氣急敗壞道:
“喂,蕭謠,你來了怎么也不跟我..祖母請安?當真是個沒規沒矩的。”
在蕭言梅看來,自己雖是庶女,總也好過蕭謠這個無父無母,仰族里鼻息過活的孤女。就算這孤女長得貌比天仙,可這又怎樣,女子嫁人可不只看臉面,說是“得言容功,一樣也不能少。”其實拼的還不是家世?
就說京城里的那位蕭大小姐,自家嫡姐口口聲聲只說這位丞相女長得遠不如她。只那又怎樣,人家蕭大小姐可是京中貴女,聽說還早早就訂下了秦王世子。
秦王世子啊!
蕭言梅一雙略三角的眼睛放光:這位蕭大小姐將來可是妥妥的世子妃!
人吶,只有托生了好人家才能有好命!似蕭謠這樣子的,越好看越薄命!
想至此,蕭言梅眼中掠過一絲嘲諷,看向蕭謠的目光越發不屑起來。
蕭謠卻似是聞所未聞,只淡然坐著,間或還隨手拈起塊如意酥,慢條斯理吃了起來。
“蕭謠,我同你說話呢,你耳聾還是啞巴,居然敢漠視我!”
一個孤女居然無視自己,這讓蕭言梅心里愈發憤懣,兼之方才嫡姐蕭言芳對她種種奚落,使得蕭言梅更加刻薄:
“要不都說有人生沒人養呢,你這樣子真是丟人。可憐丁婆..”
“啪!”
蕭言梅將要再說,卻被一聲悶響和蕭謠手下的動作駭得止住。她愣愣地看向蕭謠:這蕭謠定是瘋了吧,好好一個桌角被她就這么給弄碎了,這可是祖母最喜歡的楠木桌子啊!
等等,
蕭言梅只覺得額角青筋“突突”地跳得生疼,她好像更應該關注蕭謠吧,眼見著蕭謠不過是隨手一拍,那桌角頃刻間就碎了。怎幾日不見就這妖艷狐貍就這般厲害了?
妖孽啊,這就是個妖孽!
蕭言梅嘴角微動,卻不敢將心中話吐露分毫。身子還往后退了退。
眾人一時寂靜無聲,看絹花的、講絹花的,俱都停了吹噓、捧逗的活兒紛紛朝蕭謠看了過來。
卻見少女若無其事地上下輕拍了拍潔白如蔥的手,對著一眾人莞爾一通笑后,賦道:“春風吹,聞犬吠;”
她逡巡了一圈子后,紅唇輕啟,又工整地做出了下闕:“隨手一巴掌,歸位,歸位!”
“蕭謠,你....”
蕭言芳還待再說,目光在那斷裂得整整齊齊的桌角上逗留一遍,不由縮了縮脖子,終是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