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家的,當家的!你沒事吧。”
眼看著周老歪腳下已經氤氳一灘的血,劉婆子已經慌亂害怕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摸索著就去扯周老歪,誰知道這不扯還好一扯之下,被釘在門上的周老歪就疼得發出瘆人的叫聲,這叫聲都蓋過了后頭的哭喊聲,把外頭的蒙面人都驚動了。
“馬勒戈壁的,你嚎什么嚎?”
黑衣人罵罵咧咧地進來,眼中閃著兇光。許是面對的不過是些手無寸鐵的村民,他們人雖然少,到底沒了來時的謹慎,敞著懷露出胸毛,走向周老歪和劉老婆子。
一個巴掌打過來,隨即和著血就掉下幾顆牙。劉老婆子憋著氣,再不敢多說一句話。只抽抽噎噎地哭著,并不知道這場噩夢什么時候才能結束。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說著蹩腳的大梁話在外頭催促著敞懷露胸毛的黑衣人:“泥來,快點。”
露胸毛的黑衣人這才放過了劉婆子和周老歪。嘴里馬勒戈壁不斷地走了出去,還重重地吐了口唾沫。
“奶奶的。這就是個窮村子,到現在所得不過是些糧食雞鴨,就連長得好看的小娘們也沒幾個!”胸毛的黑衣人走到外頭并不顧人地大聲嚷嚷著。
“女人都一樣,管她好看不好看,耐操辦就好。”
一個小嘍啰銀蕩地笑聲里似乎還帶著咽口水的聲音。
天哪,都是些畜生啊!
周老歪已經猜到了來人的身份,卻不能同自家的老婆子說。此時他不由萬分慶幸,也幸好他們無兒無女,如若不然,豈不是要受這幫畜生的蹂躪?
他已經疼得只剩下哼哼唧唧了,雖然心里清明,人卻已經沒了力氣。他眼睛半張不張,整個人已是進氣多出氣少了。
劉婆子張著漏風的嘴開始低低地哭訴:“老頭子啊,這都是些什么人啊!”
周老歪極力想讓自己眼睛睜得大些,讓自己能發出個聲兒來。無奈他現在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拼盡最后一絲力氣,掙扎著抬頭,奮力朝著劉婆子的方向伸著脖子。卻不料,即便他拼盡了全力,但是其實余也不過就是動了動脖子。
不能動等死的滋味,讓人絕望而又恐懼。
這一瞬,周老歪的腦中驀地鉆出一個襁褓中的嬰孩被掐得臉色鐵青的景象。
造孽啊!
自己這是報應啊!
渾濁的淚水帶著苦澀的悔恨沿著腮邊往下流,卻洗滌不凈他的罪惡!
周老歪放棄了,只等著最后一口氣出完,去下油鍋!
劉婆子這才覺出他的不對來,忙忙上前抱著周老歪,貼著他的嘴巴,聽他氣若游絲地說了一句:“都是報應!”
報應?
莫非這是蕭家派來的人?這么說他們當年作孽的事情被人查出來了?
劉婆子不敢想,可是他們現在已經是人家砧板上的肉了,說什么都遲了。現在這后門不能逃,外頭也是哭聲一片。
不過,劉婆子雖然害怕,卻也覺出異樣來。既然是找他們老姑母倆報仇,那為何對這莊子上的人也下此毒手?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我不是人啊!”
用盡全身的力氣,低低說完這一句總結他一生的話,周老歪說完,頭就歪到了一邊,徹底沒了氣息。
“當家的?當家的啊,你不能死啊,當家的啊,嗚嗚嗚...你死了我怎么活啊!”
懷里的身子漸漸硬了起來,任誰也知道這人是不行了。劉婆子抱著周老歪的身子,哭得肝腸寸斷。她壓低了聲音,發出猶如困頓的母獸般絕望的嗚咽。
外頭掌控她生死的人卻是有些不耐煩了,只見一個子矮小的人松松地圍著黑紗,兇悍地走了進來,二話不說“啪啪”地又給了她一下子。劉婆子的臉立刻腫脹了起來,她也不敢再哭,心里即便恨他不死,卻不敢再發出任何的聲音。
黑衣人同她一個老婆子沒有廢話,或者說他們對自己這砧板上的魚肉們根本就是想怎樣就怎樣。扇了幾耳光之后,又過來個人,油燈顫抖地撲朔著,幾人所到之處一篇狼藉。
劉婆子哀哀地抱著周老歪,淚水浸濕了面前的衣襟,血腥味彌漫了整個屋子。
劉老婆子哀哀地看著自家日常用的碗筷在地上滾著,二人的衣裳也落在泥地里。她眼珠子動了動,想起了什么似的,開始摩挲著周老歪,抖著手將貼身藏著的一個小荷包塞到了周老歪的身上。
做完這些整個人仿佛是被掏空了一般,歪倒在地。原來劉婆子的手臂不知道何時被肩射穿,而周老歪的胸口處鮮血正汩汩而出。
“當家的,這是咱們的報應啊!”
劉老婆子呢喃著,身上流血不止讓她有些發冷。她的頭貼著地面,目光所到處是兩個壯實的矮子正將他們的笸籮、被子和家里的物什一個個往外扔,找到了碎銀子、銀簪子順手就揣上身。
這不是來尋仇的人!
劉老婆子腦中驀地冒出了鄰縣過來賣魚的人說的話:“最近小心些啊。我們這邊偏僻,朝廷管得少,前些年總有倭寇來騷擾,現在是少了,但是誰也不能保證他們什么時候啊!”
倭寇?
劉老婆子的心劇烈跳動起來,據說那些人生啖人血,燒殺搶虐無惡不作!比起這些人,劉老婆子情愿死在蕭家人的手里。
前頭翻撿的倭寇似有所感地走到了劉婆子跟前,在她面前停住腳步,用生疏的大梁話說道:“把泥家里東西給窩找出來。”
說著就將劉老婆子順地拖起來,待到了炕沿上時,便狠狠地扔了過去。
劉老婆子的頭就重重地栽向了地面,可黑衣人卻不肯放過她,一拎一提之間就將劉老婆子給扔在了炕上,還拿著敲著炕,讓劉老婆子找。
“天神啊菩薩,打雷劈死這些畜生吧!”劉老婆子咬牙罵著。因為太過虛弱,所以在那些人的眼中,不過是行將就木地喘著粗氣。
要說劉老婆子手里還真有些細軟,但是他們本就是離鄉背井躲著人,自然要給自己找退路。她哆嗦著摸到了炕頭,在一個黑黢黢的竹枕頭里摸索著,強打起精神地尋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