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回春堂以采買藥材之名,只開了半日便閉館了。
這算不得什么大事,自是無人在意。
遲玉卿醒來時,季無淵已經醒了。
他正盯著自己看,明明是一雙冷若寒霜的眼眸,她卻不敢看他。
昨夜忙活到半晚,她實在是太累了,要守著他,更不曾梳洗,現在的她一定特別的狼狽。
在心上人面前,女孩子總是很在意自己的形象。
遲玉卿也不例外。
“什么時候醒的,怎么不叫醒我?”
遲玉卿不禁低下了頭,故作鎮定,小手很自然的搭在了他的手腕上。
與昨日相比,他的脈象顯然平穩多了,只是依舊虛弱。
“謝謝你,又救了我一次。”他一直沒喝水,嘴巴本就干,更何況還受了這么重的傷,若不是只有他們兩個人,遲玉卿還真聽不到他說了什么。
季無淵平躺著,她便是將頭埋得再低,也是躲不過他的視線。
她昨夜沒哭,今日一聽到他開口說話,竟是沒忍住濕了眼眶。
她一哭,季無淵也是傻了眼,想要安慰他,可他剛一抬手,便是一陣鉆心的痛襲來。
猛然的動作牽動了傷口,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遲玉卿也顧不上落淚了,慌忙查看他的傷勢。
為了更好的觀察他的傷,遲玉卿便讓小童只給他穿了一件單衣。
他心口處有傷,也是最危險的地方,遲玉卿擔心他這一處傷開裂,便扒開了他的衣服仔細查看。
還好,只是微微滲出一絲血,她這才松了一口氣。
她是沒覺得有什么,可季無淵卻是紅了臉。
就好像她的小臉就埋在他的胸口一般,他頓時感受不到胸口的痛,只覺得有些癢。
遲玉卿抹了抹還在眼中打轉的淚水,說話語氣也是重了一些。
“你想要什么,我拿給你便是,要是動了傷口,我還得再救你一次!”
他不疼,她都替他疼。
他傷得太重,遲玉卿心肝疼。
季無淵不知道她會生氣,可她明明滿眼都是關切。
“對不起……”他只是見不得她哭。
他瞪著一雙淚眼,沒有一點兇悍,只會使人憐愛。
“你想要什么?”
季無淵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嗓音喑啞:“水……”
遲玉卿很快轉身,給他倒了一杯溫水。
他也是真渴了,只是他現在不敢動。
遲玉卿便將他的枕頭墊高了一些,只是他喝起水來還是有些困難。
不待他主動招呼,她已經將水送到了他的嘴邊,只需他張張嘴。
她的動作嫻熟,就好像他們是多年的夫妻一般。
而他,竟會配合她。
“怎么了?”叫他發愣沒有喝水,她便問了一句。
季無淵回過神來,小心翼翼的喝起了水。
也不知是不是太渴的緣故,他竟覺得這白水的味道就是瓊漿玉露也比不上的。
他將杯中的水喝了個jing光,嗓子這才沒那么干了。
給他喂完了水,遲玉卿便將眼淚擦干,喚了正在外面候著的雙兒一聲。
他醒了,自是該把藥喝了。
就是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會醒來,雙兒便將藥一直煨在爐上的。
雙兒端著藥進來,見季無淵又是敞著胸口的,她不禁扶額,這一看便是自家小姐的杰作。
遲玉卿接過藥,雙兒便道:“小姐,還是我來吧!”
小姐親自給一個男人喂藥這種事,雙兒多少覺得有些不妥。
她是丫鬟,那便無關緊要了。
雙兒好意,她也正想去梳洗一下,想著至少穿戴整齊再來見他。
她點頭應下了,季無淵卻不同意。
他拉住了她的手,看著雙兒都眼神中帶著警惕。
見他纏著自家小姐,雙兒氣得臉都漲紅了。
“還不快放開我家小姐!你個登徒子!”
真是救了個黃鼠狼,雙兒氣不打一處來。
真是恨不得上去給他兩腳。
遲玉卿無奈,雙兒又不知道她的心事,難得季無淵如此依賴她,她高興都還來不及。
她忍著心中雀躍,好說將雙兒勸住,才讓她先出去了。
喝藥要緊。
藥太苦了,她還讓雙兒準備了蜜餞。
他倒是一聲沒吭,她喂多少,他便喝了多少。
待他將藥喝完,她才將蜜餞端給他。
直到她將蜜餞塞到他嘴里,他才反應過來。
蜜餞很甜,他此時已經感受不到藥的苦味了。
他也很喜歡。
“我不怕苦的。”大抵是覺得喝藥還得配蜜餞有些沒有男子氣概,他還順便補了這么一句。
遲玉卿嘴角掩著笑,她還不了解他?
五味中,他最怕的便是苦。
以前他染了風寒,總是硬抗著也不喜歡喝藥。
后來她才知道,原來他是怕苦。
再之后,他生病時,她總會為他準備好藥的同時,還不忘給他備一盤蜜餞。
這些都是小事,可對于遲玉卿來說,都是她和他彌足珍貴的回憶。
她看著他,認真道:“我怕!”
季無淵卻總覺得好像被她看穿了,有些心虛,不敢去看她那雙忽閃忽閃的大眼睛。
她起身,有想走的意思。
季無淵忙喊低聲道:“你要去哪里?”
看著她的背影,他莫名的有些失落。
他不想讓她走,就好像有她在身邊,他會安心許多。
而且,他還有一些話要同她說。
他以為她醒來便會問他一些事,但她卻沒有。
她什么也沒問,只將一片真心對著他。
聽著他焦急的語氣,遲玉卿的心中便得到了滿足。
這似乎是以前不曾有過的,她覺得離將他這顆高嶺之花摘下的目標,又近了一步了。
她回頭粲然一笑,道:“既然你已無性命之憂,我自是該回去了。”
一聽她真要走,季無淵的神情頓時黯然了下來。
“我……”
到了嘴邊的話,又硬生生沒能說出來,憋了回去。
看到了自己想看的表情,遲玉卿終于滿意。
也不逗他了。
“放著吧,我只是去梳洗一下,再給你取一些吃食過來。”
她現在這個樣子,真是有些憔悴。
她還沒確定他的心意,自是得注意自己的形象。
“我等你!”
他心里頓時松了一口氣,這種患得患失的感覺,實在叫人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