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華像一陣風似的跑進昭福縣主的院子,又像一陣風似的跑出去,昭福縣主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反了,這是要反了!
“快去,把她給我攔下來!”昭福縣主大吼,雍容氣度全沒了,我的天,這是不讓我活了,氣死我了。
幾個身強力壯的婆子跑到趙明華的院子,卻被趙明華的丫鬟婆子攔在門外,這些人都是慶郡王府陪嫁過來的,比起沈家的人,一點兒也不遜色。
“我們是奉了老夫人之命,讓我們進去!”
“呸,我們還是奉了我們郡王妃和世子夫人之命守在這里,就是不放你們進去!”
“這是沈家!不是慶郡王府,你們別拎不清!”
“咦,這還奇了,莫非沈家不是大周的地方?我們慶郡王府是大周宗室,但凡是大周的地方,就都是我們慶郡王......老祖宗的地盤,這是太祖皇帝的天下,也不知誰拎不清。”
好了,再說下去欺君之罪也要出來了。
看來說理是說不清了,驍勇侯府的婆子們拿來了大棒子,正要短兵相接,大門吱呀一聲打開了,趙明華品級大妝地走了出來。
拿著大棒子的婆子們嚇了一跳,慌忙扔了棒子,跪倒在地。
沒穿這身衣裳,她是沈家小媳婦,穿上這身衣裳,她是大周縣主,趙氏皇女,她的身份比起昭福縣主還要尊貴,昭福縣主并非姓趙的,昭福縣主是趙家表親,侯府嫡女,趙明華卻是天生貴胄,四歲便封郡君,出嫁前再封縣主。
在她身后,劉江氏和七八個陪嫁來的丫鬟婆子,亦步亦趨地跟著她,生怕遲了一步,自家縣主就會被人拖起關起來,永無翻身之日。
劉江氏也想明白了,既然已經到了這一步,臉皮都撕破了,也就是那樣了。
驍勇侯府勢力再大,可能把慶郡王府怎么樣?老郡王爺早年是站錯隊,為今上所不喜,可也還是在京城的郡王府,真要挑事找茬,兩家人鬧到皇帝面前,也不過就是各打五十大板,誰比誰也強不了多少。
縣主這樣做,既然不會連累娘家,那還怕什么,沒什么可怕的。
劉江氏吩咐幾個陪嫁的婆子和丫鬟留下看家,要把縣主的嫁妝看管好,驍勇侯府不敢動縣主的嫁妝,可是底下的人難免沒有打主意的,今天少根簪子,明天丟個花瓶,這種事情哪個大戶人家沒有過?
劉江氏能被選出來給趙明華做陪嫁嬤嬤,自是有些本事。
也不過片刻,她就把趙明華屋里的事安排得妥妥當當,就連讓趙明華換上品級大妝,也是她的主意。
有了這身行頭,誰敢攔她?
真若是外面待不下去了,就像縣主說的,不是還有慈恩寺嗎?到時躲進慈恩寺,誰還能把人給拖出來用白綾子勒死?
慈恩寺是皇家寺院,誰敢造次?
趙明華是世子夫人,是女眷,驍勇侯府雖然有的是人,可是男人誰敢攔她?丫鬟婆子們又被她這身品級大妝給唬住了,自是沒人膽敢沖上來。
趙明華帶著她的幾個人,浩浩蕩蕩出了二門,然后又出了侯府的側門,她的馬車已經等在外面,趕車的是她的陪房,當然這也是劉江氏的手筆,趙明華換衣裳的時候,她已經派人去準備馬車了。
趙明華暗暗慚愧,若是沒有劉江氏,她就是想走也走不了,難怪惜惜姐姐讓她平時多出來走走,她是太沒見識太井底之蛙了,遇到事情就慌了,什么都不知道。
她做個深呼吸,在驍勇侯府眾目睽睽之下,坐上了馬車。
馬車有兩駕,一駕上坐著趙明華和劉江氏,另一駕上則是拿著隨身行李的四個丫鬟和三個粗使婆子。
這是趙明華離家出走的全部人手。
車把式隔著車簾恭聲說道:“劉嬤嬤,沈家跟了不少人出來,都在后面呢。”
劉江氏咬咬嘴唇,對趙明華道:“要不回王府報個信?沈家的人在京城里不敢動手,出了城可就不好說了。”
跟出這么多人來,就是為了在城外動手的。
沈家是武將,在城里還要顧及臉面,出了城說不定就變成土匪了。
“可是回王府的話,我就走不成了,我是一定要走的,不走我也活不成了,嗯,我不想活了。”趙明華越想越是這樣,她真的只有逃走這一條生路了。
劉江氏一想也對,回了王府就別想再走。
她想起縣主和秦大奶奶交好,她的眼睛亮起來,今天這些事,十有八、九就是秦大奶奶教的,要不縣主怎么就有這么大的膽子,這么大的決心?
“那咱們去九芝胡同找秦大奶奶?”劉江氏滿懷希望地問道,心里已經在盤算要不要這就掉轉馬頭去秦家。
趙明華堅決搖頭:“不行,那不是給惜惜姐姐添亂嗎?不行,絕對不行。”
說完最后一個不行,她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對劉江氏道:“你派個婆子,悄悄去知了胡同和長壽街交口的那家醬菜鋪子,找個叫李娘子的,把我的事告訴她。”
趙明華記得很清楚,那家鋪子是羅錦言開的,她喜歡吃那家的八寶醬菜,有一次在明遠堂遇到腌醬菜的李娘子,她還賞了一根赤金簪子,聽丫鬟們說那位李娘子原本就是惜惜姐身邊的二等大丫鬟,從羅家陪嫁過來的,不是一般的親厚。
所以讓李娘子給惜惜姐帶話,肯定最是穩妥,不會出錯。
羅錦言正在掬翠軒里,豫哥兒由娘抱著,正在蕩秋千,元姐兒則拿著只布娃娃,雙手麻利地給娃娃脫衣裳,幾件小衣裳轉眼就給脫下來,元姐兒又覺得這娃娃光著身子難看,便又把小衣裳給一件件地穿上了。
羅錦言看著眼睛都直了,這是剛滿周歲的孩子?這小手也太巧了,不,不只是巧,正像秦玨說的,元姐兒的手頭極穩,這是練武的好材料。
“元姐兒,再把娃娃的衣裳脫給娘看看。”羅錦言笑著對女兒說道。
元姐兒轉身沖著她抿嘴一笑,露出兩個淺淺的小梨渦。
自從那天她說了一個“要”字之后,便又一言不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