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春風

第八三六章 旅人歸

對于在羅錦言面前隱瞞羅氏女的事,秦玨沒有任何心理障礙。

年少時他要科舉,要賺錢,是為了有足夠的實力與秦牧對峙;現在他處心積慮做這么多事,則是為了讓妻兒讓親人遠離威脅,永遠平安喜樂。

既是這樣,那他瞞下羅氏女的事,讓羅錦言不用因此勞心勞神,那又何錯之有?

秦玨素來自信,當然對自己的決定也是自信滿滿。

若谷匯報完郎士文的事,就看看百寶閣上的西洋鐘,又煞有介事地掏出懷表看了看,蘇必青看著眼疼,對秦玨道:“大人,我的事,您看......”

他邊說邊四下看看,一副不想被人聽到的樣子。

秦玨嗯了一聲,對若谷道:“你先回去吧,大奶奶聽說你回來了,剛才帶話給我,讓你這兩天不用過來了,這陣子夏至累得不輕。”

話外之間,就是給他兩天假,在家里陪老婆。

蘇必青直咧嘴,這就是娶了大奶奶心腹大丫鬟的結果,在外面做馬跑腿,回家還要當牛犁地,好不容易回到京城,想去喝喝花酒都不行。還是他想得開,發妻死后不續弦,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怎么花錢就怎么花,若是換上若谷,到南邊一去幾年,老婆還不知哭鬧成什么樣呢。

聽到秦玨發話了,若谷就連一句客套話都沒有,比兔子跑得還快,一溜煙兒地溜了。

蘇必青看著他的背影,不屑地搖搖頭,這才說起正事來。

“大人,太孫派來的人住在招福客棧,您猜太孫派了誰過來?”

在此之前,觀棋派人送了密信過來,比蘇必青早到了半個月,秦玨已經知曉來人的身份了,他笑道:“熟人,展二鵬。”

蘇必青見秦玨已經知道了,也就不賣關子了,笑著說道:“這個展二鵬真是一條好漢子,當年被白九娘廢了一只手,硬是練就了左手刀法,他帶領貴州大軍與觀棋、鞏無極匯合后,太孫惜他是個英雄,封了他左路大將軍,可他卻婉拒了,什么官職也不要,一心一意給太孫訓練死士,日后太孫得了天下,依我看,錦衣衛或金吾衛指揮使的位子非他莫屬。”

展二鵬出身陜西尚家,在軍中做過多年斥侯,當年他在廣濟寺的山谷之中跟蹤秦玨一家人,被剛滿周歲的元姐兒看破行跡,之后在逃走的時候,被白九娘斬下一只右手。

后來,他在貴州策劃了軍戶暴動,揭竿而起,組建了一支以軍戶為主的起義軍,所向披靡,不到一年時間便攻破貴州各大衛所,在湖南與觀棋、鞏無極勝利會師。

秦玨在幾個月前給觀棋寫信,希望趙奕能派人來京城和他一見,他一直以為趙奕會派個謀士過來,在收到觀棋來信之前,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趙奕會把展二鵬派過來。

展二鵬是趙奕麾下舉足重輕的人物,能讓他來京城,可見趙奕對此次見面的重視。

不過,還有一件事,是秦玨一直懷疑的,那就是幾個月前刀海行刺趙極的事。

那天晚上,他和豫哥兒送羅紹回楊樹胡同,在路上,豫哥兒親眼目睹巡城官被冷箭射中,而那枝箭造型特別,經查是刀海大軍常用的,之后又在一處民居里抓到刺客,也正是因為那次行刺的事,趙極才在坤寧宮里發作,殺死數十宮人。

那件事的后果,便是趙極抽調了幾萬大軍攻打刀海,前不久傳來捷報,刀海受到重創,已經退兵二百里。

秦玨對那件事一直保持懷疑,當年他派蘇必青和林叢去過云南,對刀海的行事作風有所了解,刀海的本意便是首著云南,自立為王,能與大周朝分庭抗禮的王。

他能夠接受趙宥的挑唆和支持,和趙奕背道而馳,卻決不會在已經占領云南八成地盤的時候,來激怒趙極。

而展二鵬,就是策劃行刺的好手。

秦玨又問了十萬軍的事,因為蘇必青是秦玨的幕僚,在觀棋眼中,他的身份是林叢不能相比的,和他見面的次數也更多一些,最近兩年,蘇必青大多時候都在軍中,他比林叢更加了解十萬軍的情況。

“十萬軍的火炮不行,觀棋派人從瓦刺買過火炮,可還沒出陜西就被趙宥的人發現了,連人帶炮都被俘虜了。也曾經找過兵部和工部給朝廷造過火炮的工匠,可惜也被趙宥搶先一步全都挖走了,現在十萬軍的火炮,大多時打仗時繳獲的,若不是朝廷在南邊的軍備不足,怕是早就難以支撐了,王月久帶大軍去的時候,只帶了四門火炮,后來尹宸則帶了二十門火炮,而且之后又有新炮運到,這也是十萬軍一直沒能打退尹宸的主要原因。”

秦玨點點頭,果然和他預料的差不多,他讓蘇必青回去休息,為了不惹人注意,他決定和展二鵬在廣濟寺會面。

蘇必青以前租住在九芝胡同不遠的一處宅子里,他去南邊之前,把那處宅子退了,現在回來連個住處也沒有。

他出了松濤軒,這才想起來,自己無處可去。

他正躊躇著,是到翠花胡同找個暗門子住一晚,還是去和汪魚擠一擠,一抬頭就看到不遠處走來兩個人,一大一小,待到走近了,他才看清楚,大的是管三平,小的穿著皮斗篷,長得細皮嫩肉,玉雪可愛。

“哎喲,這是大少爺吧,幾年沒見,長這么高了。”蘇必青又驚又喜,當年他走的時候,豫哥兒連話還說不清。

管三平看到是他,也很高興,問道:“你什么時候回來的?這會兒住哪兒?”

蘇必青暗暗罵一聲老油條,一見面就知道他沒有地方住了,你這老東西也真能混,侍候了老太爺,又侍候大爺,現在跟在大少爺身邊,怕是整個京城也沒有哪家的老仆有你這么大的面子了,我不麻煩你還能麻煩誰?

他忙道:“下午才回來,原先的宅子早不租了,孤家寡人,隨便找個地方睡一晚,明天有空了再去賃房子。”

眼下是年根底下了,牙行都已經關市,哪還有房子能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