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夜依舊酷熱難耐,放了一夜的東西,即使不壞也有異味。
孔昭還真是吃錯了東西?難怪她會直接找西間而不是懷疑之前用的茶水有問題。
“我……”孔昭站穩了身子,強硬的撐著身子和顧遙憐解釋,“我大哥派人從瀛洲送了幾尾魚過來,我嫂子親自下廚做給我們吃,若是不用完,太可惜了。”
她剛說完,肚子又咕嚕嚕的叫了起來。
孔昭臉色一變,又回到了西間內。
等大夫來的時候,孔昭臥在軟榻上,眼神里透著尷尬。
現下的孔昭渾身無力,手腳麻木。
“姑娘這是吃錯了東西。”王大夫皺眉,“這脈象,太怪了。”
他不僅問,“孔姑娘你到底吃了什么東西?”
孔昭聲音弱的跟蚊子一樣,“就隔夜的魚。”
王大夫:“……”
這話說出去誰信?當今陛下身邊的新貴寵臣之女,已經淪落到要吃隔夜東西了。
“若只是隔夜的魚,姑娘這會身子應該不會麻木、無力。“王大夫皺眉,“你還吃了別的東西嗎?”
孔昭看著顧遙憐,眼神有些可憐。
她總不能說,自己是如廁太久,活活的坐麻了吧?
這話即使臉皮厚的孔昭,也沒有辦法說出來。
顧遙憐安撫孔昭,“無事,我同大夫講。”
顧遙憐曾聽人提起過這位王大夫,據說是他醫術超群,所以她直接把難題推給了他,“王大夫你瞧著孔姑娘這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肉豆蔻有寧神的功效,但是多服卻無益。”王大夫直接點破,“方才姑娘怕是還喝了參湯,人參可以讓藥效發揮到極致,所以才會身子麻木。”
“還有……”
王大夫抬起手咳嗽了幾聲,“隔夜的東西,也要少用。”
“我只吃了魚,沒吃什么肉豆蔻,更沒喝參湯。”孔昭咂舌,“我以前吃隔夜的東西也沒事啊。”
她暗自嘀咕,昔日在瀛洲連飯都吃不飽的時候,別說是隔夜的東西了,就是草根樹皮也要吞下去。
因為孔昭的這句話,王大夫更是仔細的盤問起了孔昭,最后查出了孔昭服了顧遙卿煮的茶。
孔昭今日身邊沒有帶侍女和護衛,所以這事是宋臨淵去處理的。
或許是因為顧遙憐今日并未用下茶水,所以顧遙卿也放松了警惕,忘記了孔昭吃了自己煮出茶。等宋臨淵領著人到了亭子內的時候,她也沒未曾來得及收拾亭內的一切。
王大夫發現茶水里放了人參,若是做參茶這并無大礙,可這茶水里還夾雜了提煉過的肉豆蔻汁。
好在孔昭身體好,若是換個身子單薄的人用了這么多茶,怕是要四肢無力、味覺暫失。
“你到底會不會做茶。”孔昭性子單純,她哪里能想到,顧遙卿這樣做是在害人,“是藥三分毒,你難道不知道嗎?”
“我……我不知道。”顧遙卿此時也慌了神,她眼眶紅的厲害,“我聽人說肉豆蔻有寧神的藥效,所以才會加在茶水里。”
“妹妹之前一直病著,夜里失眠多夢,我才會如此。我真的不知道……”
王大夫皺眉,“若是少用,的確無礙。”
他和孔昭都不知道,顧遙憐因為身子單薄,每日都在用紅參湯。
這些紅參來自外域,是王若蘭托宋姨娘幫忙,花了重金去外面買回來的。
宋臨淵自然也知道這個事情。
人參可以吸收藥效,又何況是上等的紅參?
顧遙卿真的很聰明,她只承認自己準備了少許肉豆蔻汁,卻故作不知茶水里放了野山參片。
而且她像是要知道會被人盤問一樣,早早就找到了下人為自己作證,證明自己買了少許肉豆蔻,份量并不多。
若是沒有參茶,這些肉豆蔻汁的確不會傷人。
可參茶讓藥效發揮到了極致,所以孔昭才會出現無力這樣的現象。
事到如今,其實真相已經出來了。
柳家人并不會在顧遙憐的茶水里做什么手腳,他們不敢做的如此明目張膽。
他們準備的茶水和茶點都沒問題。
但是,顧遙卿在知道茶水里放了參片的情況下,卻依舊買了肉豆蔻,她顯然是有謀劃的。
若顧遙憐真的飲了茶水會怎么樣呢?宋臨淵微微斂目,打量著眼前身形嬌小的少女。
顧遙憐身子比孔昭單薄太多,怕是出現的癥狀也會比孔昭更明顯。
身子不適,不能動彈,或許會在柳家留宿一夜。
一夜,能發生很多事情。
宋臨淵的臉色,頓時有些怪異。
方才顧遙憐說,她們姐妹感情不好,可若真的只是姐妹矛盾,為何顧遙卿屢次想要毀顧遙憐的清白?
不,不止想毀了顧遙憐的清白。
服用了紅參且身子單薄的顧遙憐,若是吃了茶又受了驚和恥辱,會不會選擇走更絕的路?
內宅的骯臟,比他想象中的更難以入目。
“孔姑娘,這都是個誤會。”顧遙卿的算盤落空,她模樣處處可憐,“我不知會變成這樣。”
孔昭雖厭惡顧遙卿,但礙于顧遙卿是顧遙憐的嫡親姐姐,她看著顧遙憐琢磨了會,“遙憐,這事你來處理?”
若是她出手,那可就要鬧大了。
得知了消息的柳湘和柳承文已經站在了屋內,此時并不寬敞的書房內,已經站了不少的人。
柳湘今兒穿著水綠色折枝海棠褙子配牙色馬面裙,墮馬髻上戴著一根翠玉蓮花簪,整個人瞧著十分溫柔走到顧遙憐身邊,牽起她的手,“好孩子,今日的事都是誤會。”
“姐姐,我知你是好心,可你……”顧遙憐不動聲色的抽回自己的手,“你雖在邊境長大,可教你的張先生,生母出自醫學世家。張先生難道沒有教過你,是藥三分毒這個話嗎?”
顧遙卿聞言,眼淚簌簌而落。
顧遙卿比顧遙憐大兩歲,身形自然顧遙憐高出不少,可她哭泣的樣子實在可憐,若是不知情的人看了,還以為顧遙憐欺負了她。
顧遙憐知道,自己這個姐姐總是這樣。
會哭、會故作委屈,更會裝的比誰都可憐。
宋臨淵目光從柳湘身上劃過,最后落到了還在哭泣的顧遙卿身上,“顧姑娘你真的不知道茶水里加了野山參片嗎?”
“我方才瞧著你熟悉點茶,想必你更能察覺出茶的好壞和茶水里到底加了什么吧?”宋臨淵疑惑,又一次詢問,“你是真的不知道?”
宋臨淵微微搖頭,沒有再詢問顧遙卿,反而是對柳承文說,“若今日用茶出事的人是二表妹,不知伯府那邊知道消息,會如何呢?”
“他們會認為柳家讓二表妹在柳家歇息一夜是好心,還是另有所圖呢?”
顧遙憐接了宋臨淵的話,“若是我出事,自是無礙的。可現下出事的是孔家姑娘,謀害官員家眷,這事可不小啊。”
柳承文:“……”
怎么就成了謀害官員家眷?孔昭不是也沒事嗎?
況且,因為宋臨淵和顧遙憐一番話,他看著顧遙卿的目光,也帶了幾分疑惑和錯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