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嬤嬤仔細的思索著事情為什么會發展成這樣,可無論怎么想,她都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錯。
點心不可能有問題。
她沒有辦法找來御膳房的御廚幫自己辨認這些點心是否是他們做的,因為哪怕是微小的動靜,都會驚動膳房的管事。
這些宮中的管事,個個擅長拜高踩低。
陳家的頂梁柱陳老將軍已經不在了,可陳家卻還有一大家子人靠著陛下對老臣子的舊情而存活。
若陳家這邊添亂,陛下會怎么想?文臣們又會怎么做。
家丑終究是不可外揚的。
但是顧遙卿這句話,當真是誅心。
她在逼張嬤嬤認下這件事,不然牽扯起來便是陳玉樹的錯。
張嬤嬤咬牙,即使知道自己中了算計,卻也不能再喊冤了。
張嬤嬤自己都不知道點心何時被人調換,更別提所謂的證據了。
不能牽扯上陳玉樹……更不能牽扯上宮中……
張嬤嬤低頭,準備認下是自己的疏忽,卻意外的聽到少女清脆靈動的聲音。
“聽張嬤嬤說,這些點心都是宮中御賜的?”顧遙憐想了想,轉身問鐘媽媽,“張嬤嬤帶來的點心,永青閣內還有嗎?”
“有。”鐘媽媽有些意外顧遙憐幫張嬤嬤說話,但還是老實的回答,“太太用了晚膳后就不會再用別的點心了,怕積食。所以這些點心都沒動。”
鐘媽媽吩咐了人去永青閣拿了食盒,更是做主讓人把張嬤嬤送到望春齋的點心一起拿過來。
顧遙卿皺眉,“妹妹,你也太心善了。”
“她就是想害你,想給我們姐妹一個下馬威,你又何必對她和善。”
顧遙憐搖頭,“這不是心善,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張嬤嬤為什么要給我們下馬威呢?父親從軍的時候尚且年幼,是陳老將軍親手領著他走到如今。若無陳老將軍,便沒有現在的父親,更不會有我們。”
“而且我知道,陳家的人不會用這樣下作的手段。”
顧遙憐說話,向來婉約,甚少有如此刻薄直接的時候。
她對張嬤嬤和陳玉樹的維護之情,顯而易見。
王若蘭有些驚訝顧遙憐的話,可冷靜下來一想,的確是如此。
陳玉樹的性子和她一樣,是個敢愛敢恨的人,她們對不喜歡的人,從來不會有好臉色。若真的是要動手,也是正大光明的砍殺,而不是用發物和下毒這樣的下作的手段。
若這事不是張嬤嬤做的?那么會是誰?
她突然明白為什么顧遙憐會變的如此苛刻了,留這樣惡毒的人在三房伺候,后患無窮。
鐘媽媽的手腳利索,等丫鬟們拿來食盒的時候,便迅速的開始了對比。
在一側的聞耳也幫了一把,最后發現古怪的地方。
“太太你瞧。”聞耳說,“宮中送來的點心上面,都沒有加芝麻。”
御膳房的人喜歡炫耀技巧,所以宮中的點心看著十分的精致,點心表面上的紋路更是栩栩如生。所以,在這些點心上,他們甚少會放芝麻來遮擋這些紋理。
只是顧遙憐這邊的點心被分出去一些,留下來的也只有兩枚有芝麻的了。
“芝麻?”王若蘭怔了怔,“只有加了芝麻的點心里有蟹嗎?”
“對!”聞耳點頭,“其他的都沒有。”
旁人不知道顧遙憐的吃食喜好,可王若蘭卻太清楚了。
從前的顧遙憐最喜歡吃芝麻酥,而其他點心上若沒有點綴芝麻,顧遙憐是碰也不會碰的。
所以私下王若蘭曾和裴譽說,顧遙憐怕是個芝麻小仙轉世。
只是顧遙憐最近的口味才開始轉變,這段日子的顧遙憐更喜歡酸澀的東西。
明明是有身子的人才喜歡的酸橘,顧遙憐居然能吃的津津有味。
若不是王若蘭知道顧遙憐和外男沒有接觸,都要懷疑她也有身子了。
“這點心,奴婢瞧著有些眼熟。”在一側沉默許久的香茗開口,“昨兒,我瞧見香微吃過。”
香微突然被香茗提起,她瞪圓了眼有些慌張,“我沒偷廚房里準備的點心。”
“知道你沒這個膽子。”鐘媽媽清楚香微的性子,所以當初才會答應顧遙憐讓香微留下來,“你昨兒吃的點心是誰給你的?”
“是姑娘賞給奴婢的。”香微說,“我聽十二說,是柳家送來的。”
顧遙卿張了張嘴,目光里噙著錯愕和震撼,“柳家送來的點心怎么會到鐘媽媽的食盒里?”
顧遙卿的貼身丫鬟珍珠趕緊添了一句,“柳家的管事說,這些點心都是聚芳樓的老師傅做的,在京城里味道堪稱一絕,所以才買了每日送過來。”
“柳家那邊說,這是小姐七姨母的心意,是賠罪的。”
“聚芳樓的點心雖然好,可和宮里的比起來,還是差了一些。”珍珠嘆了一口氣,“張嬤嬤這是想魚目混珠啊。”
“這事好辦。”到了此時,張嬤嬤也知該怎么反駁了,她對王若蘭說,“三太太您向來心疼二小姐,必定想查明真相。”
“不如三太太去請聚芳樓的管事來一趟,問問這些日子,陳家可有人去過聚芳樓。”
張嬤嬤看著顧遙卿,詢問道,“柳家送來的點心里放了蟹,難道大小姐也不提醒柳家人嗎?”
“老奴瞧著你是個心疼二小姐的,誰想你卻不愿意為二小姐辦這點小事?若二小姐不小心誤食了怎么辦?
張嬤嬤的言語里,全是諷刺的意味。
張嬤嬤接著說,“方才老奴在望春齋的時候,大小姐讓我獨自在院子里站了半個時辰,焉知不是大小姐身邊的人做的手腳?”
“他們瞧著大小姐不在意,所以也壓根沒放在心上。宮里的點心,自然是比柳家送來的好,他們難道真的不貪嘴?”
顧遙卿沒想到張嬤嬤居然變得伶牙俐齒。
此時的張嬤嬤在顧遙憐的點撥下,也明白了原因。
“三太太,這不是老奴做的事,老奴不會認的。”張嬤嬤跪在地上,“老奴即使到了順天府,也是這番說辭。”
“為了找出二小姐身邊不安分的毒婦,老奴愿意和珍珠姑娘一起受罰,我們總有一個人會受不住酷刑說出真相的。”
她說的斬釘截鐵,反而是顧遙卿和珍珠慌了。
王若蘭微微斂目,她的目光掠過顧遙卿,最終落在了珍珠的身上。
她的確要找出可疑的人到底是誰。
可也在這個時候,突然一陣陌生男聲傳來,“不用查了。”
顧遙憐順著聲音發出來的方向看去,卻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她說,“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