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時錦道:“沒事兒,不丟臉,我們本來就是小老百姓,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我們做什么都不丟臉。”
她頓了一下:“元宵哥,你要明白一件事,其實一個人的舉止,在很多時候來說,真沒什么要緊的。如果你足夠厲害,你做什么都是真性情,如果你分量不夠,你表現的再無懈可擊,在旁人眼中,也不過是在裝模作樣。”
一邊說著,她摸了摸他的頭。
她個子很小,摸他頭的時候都不用彎腰:“所以,記住你現在的感覺,努力上進……也許兩三個月之后,你就可以與他平起平坐,也許兩三年之后,他仰望你,一如你此刻仰望他。”
在這個世界上,最會畫大餅的就是混混頭子。
因為混混這種生物,過了今天沒明天,不做夢日子簡直過不下去。
反正賀元宵被她這兩碗雞湯灌的滿腔熱血,腿也不軟了,腰也不疼了,雄赳赳的跟著她就回去了。
而這一幕,也被門房悄悄的告知了鄭清源。
“兩三年之后,他仰望你,一如你此刻仰望他”??這小姑娘的口氣,還真是大過天!
鄭清源轉頭就打發人去查她的底細。
而那邊,唐時錦也回了羅氏鋪子,跟羅娘子簡單的說了說。
羅娘子直聽的目瞪口呆。
她萬沒想到,她居然真的能跟鄭老板搭上話,更沒想到,她居然真的把生意給談成了。
半晌她才神情復雜的道:“你,你說的這么不客氣,就不怕他翻臉?”
唐時錦笑道:“這不是沒翻臉么?”
羅娘子來來回回,上上下下的看著她,半天都不知道能說什么:“算了,算了……我,我叫人拿兩件衣裳給你吧。”
唐時錦擺了擺手:“不用。”
羅娘子道,“不用你交銀子,送你穿的!”
“真不用,”唐時錦道:“我不是舍不得銀子,我是故意的。”
羅娘子道:“那是何道理?我只知先敬衣衫再敬人!”
“阿姐,”唐時錦很認真道:“我如今的年紀身份,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所以不如就這樣,一照面兒,窮、小、女子,不起眼到了極點,之后我但凡說點什么,都很容易叫人驚艷。”
羅娘子呆了半晌,一扇子拍到了她腦門上:“我就知道你是個小滑頭!當初你就是這么算計我的!語不驚人死不休!”
唐時錦笑了笑:“沒辦法,我如今之‘勢’無可再弱,從一定程度上來說,我說話確實需要‘語不驚人死不休’,因為如果我的話中,只有一點或兩點讓人耳目一新,他們只會覺得是有人教的,或者湊巧了,未必會重視,所以我必須要有很多亮點,振聾發聵,才能讓他們記住我。”
“在這種時候,‘勢’弱,是一個很好的保護,如果我的‘勢’不是這么弱,會有很多話我不能說,但現在,就算我揭破他們的私心,他們一調查之下,發現我只是個一捏就死的小村姑,他們的警惕之心也會消掉,最起碼不會生出殺人滅口之類的心思,因為他們會覺得,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羅娘子忍不住又拍了她一下:“你這小孩兒,腦子是怎么長的!什么人都叫你算計了去!”一邊說著,她又問她:“那,鄭老板,確定上鉤了?”
唐時錦點了點頭:“嗯,你放心,阿姐,他明日下午,可能會來你這兒找我,順便試探你我的關系,你只同他說,我后日巳時之前,會到你這兒,生意到時我會同他談,之前的事情他若是問,你也照實說就好。”
羅娘子點了點頭:“好,你放心!”
她感嘆了一聲:“沒想到啊,這鄭老板一個老江湖了,居然這么老實。”
唐時錦看看她,含笑不語……
阿姐啊,你可長點心吧,我忽悠的可不止是鄭老板,我此時此刻仍舊在“語不驚人死不休”吶!畢竟我得讓你知道,我不是運氣好,我就是這么厲害這么靠譜,你才能好好的給我當小弟啊!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唐時錦才起身走了。
她買了好些種子,順便還從旁邊的崇文書局,買了《三字經》、《百家姓》和《千字文》,就是兒童啟蒙標準讀物三百千,然后又買了一堆吃的,還買了幾斤排骨。
賀元宵還在旁邊叨叨,“你買書干什么啊?你認字嗎?”
唐時錦在自己那一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學渣,不但學渣,還帶頭鄙視人家學霸,后來進了社會,吃到了沒文化的虧,才又開始把書本揀起來,惡補了幾年,自覺得也是個文化人兒了。
這個年代的文字,其實就是繁體字,認識繁體字,屬于華人莫名其妙的天生技能之一,所以她還是認識的。
唐時錦道:“認識的不多,回去跟磊哥兒看看。”
“磊哥兒?”賀元宵奇怪:“他臉都……我是說他那樣了,不是不能考秀才了么?”
唐時錦不在意的道:“誰說不能考秀才就不念書了?讀書可以明理。”
再說了,磊哥兒臉上的傷,靈泉水肯定能治好,這么一說,她又折回來,去藥鋪花了七兩半銀子,買了一罐去疤膏。
進了村,驢車在賀家門前停下,臨下驢車的時候,她還跟賀元宵說了一聲:“我覺得這杯子還是得做,看鄭老板的意思,估計想玩兒的大一點,明兒下午你來找我,我跟你說說怎么挑竹材,正好天不冷不熱的,回頭你們從村里找片空地做吧,送飯讓嫂子送。”
賀元宵道:“你又要去干什么啊!你怎么知道鄭老板還要啊……”
她隨手拍了他腦門一下:“你聽話,另外,記住我剛才的話,不該說的不要說!”
賀元宵被她一拍,莫名就乖了:“好了,知道了。”
唐時錦下了驢車,卻迎面碰上了唐有德。
她現在屬于魚歸大海,懷揣著成為天下首富的夢想,大展拳腳,早把渣爹一家扔到了腦后,乍一碰見還愣了愣。
但她隨即讓開幾步,一言不發的走了。
開玩笑,斷親書白寫的?輿論白刷的?現在本朝律法上他都不是她爹了,她理他干嘛!
唐有德也是沒想到。
當時他氣頭上寫了斷親書,事后還是有幾分后悔的。
畢竟“天賜神藥”的事情,還沒完全過去,他就跟天賜神藥的閨女斷了親,怎么也是有點不好說。
而且再想想,那天晚上也不像是叫掃把星克的,更像是朱氏下錯了藥。
可斷都斷了,他當然也不會再去找回來。
但他真沒想到,那逆女見了面居然連聲招呼都不打!簡直大逆不道!禽獸不如!
他氣沖沖的回了家。
把事兒一說,朱氏就十分欣喜,趁機上了半天眼藥。
唐時珩微微垂眼。
他是有腦子的,他當時就想清楚了,那件事情,分明就是朱氏自己整出來的幺蛾子!
是她下藥害了全家,然后賊喊抓賊,趕走唐時錦和唐時磊,為的是警告他!
但就算想明白了,因為這件事情對他有益,所以他也就順水推舟的推了一把。
唐時錦不理唐有德,并不奇怪,從偷釵之事后,她就對父親沒了情誼,但是……聽說唐時錦最近跟豆腐坊賀家走的近,似乎是賀家小兒子看上了她,而賀家做了這么多年的生意,小有資財,所以,他還是應該找個機會,跟唐時錦暗中走動起來才好。
怎么都是一條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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