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成蹊示意奚淵穆再過來把脈,一邊又叫下人把她吐的穢物全都收拾了。
奚淵穆直接回到院中配了藥,又拿了金針過來,他道:“我必須看看傷口,不然很多事我無從判斷。”
唐時錦忽然張開了眼晴。
她聲音虛弱的完全是氣音,低低問他:“你是神醫,你治好過肺癆嗎?”
奚淵穆愣了愣:“肺癆是不治之癥,只多拖些時間而已。”
唐時錦道:“如果我能治,你要不要拜我為師?”
奚淵穆又愣了愣,他想了一下:“若是用當初從山中采來的草,也許可以治,我不曾試過。”
“不用那個,”唐時錦道:“用一種可以學習,可以普及的方法。不但能治肺癆,還能治霍亂、傷寒等等。”№Ⅰ№Ⅰ
他訝然:“當真?”
她嗯了一聲。
奚淵穆鄭重的道:“可以。”
唐時錦淺淺笑了一下:“那我這個師父,可當定了。”
幾人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如果奚淵穆是她的徒弟,那給她看傷,禮法上來說,就說的過去了。
桃成蹊摸了摸她的頭,就帶著人退了出來,只留下了兩人。
外頭不知何時,紛紛揚揚的下起了雪,不遠處不時的響起爆竹聲,反而顯得這一方格外的安靜。
桃成蹊背對著房門,冷冷的道:“她欠你的?”
炎柏葳道:“我只是覺得她說出這種話,太過任性,不該如此……”№Ⅰ№Ⅰ
桃成蹊霍然轉身:“什么時候臨終遺言還要講對不對該不該了?她覺得自己要死了,把自己掛心的事情安排一下,這還要被你訓斥,我實在是不懂你在想什么??”
炎柏葳低聲道:“不會的,情形不會那么嚴重。”
桃成蹊冷冷的道:“所以?你覺得錦兒是自行求死?奚淵穆說非常不好,你當他放屁?你憑什么說情形沒那么嚴重?”
炎柏葳啞口無言。
桃成蹊冷冷的道:“我覺得錦兒實在是可憐,就因為她太過堅強,自始至終沒有失態,所以連死都不叫人相信……你是眼瞎了看不到她這么難受嗎?她吐了一地的血你覺得是在做戲?”
炎柏葳一聲不吭。
他續道:“再退一萬步說,就算她是任性又如何?她才十二歲,她只是一個小娘子,任性不是小娘子的權利么?她遭了這么一場災,差點死了,如今又受了這么一場罪,這么難受,她發發脾氣也不行?她憑什么時時刻刻都得冷靜都得講理?她就是太講理了,才叫你這么欺負!”№Ⅰ№Ⅰ
“你中毒的時候,可是錦兒一路哄過來的,天天跟哄孩子一樣的哄你高興,做這做那的給你吃……我看你就是被她慣壞了,你怎么就不想想,非親非故的,她到底憑什么哄著你寵著你對你好?就圖你在她病榻前罵人罵的好聽?臨死都得不著你一句軟和話,我真是替她不值!”
炎柏葳一個字也說不出。
他沒有罵她。
只是聽她說那種話,他真的難受。
他真的很想對她好,想把什么都給她。
可他也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哄小娘子啊!
他真的不知道剛才那種情形應該退一步,應該軟下來哄哄她,他已經叫那些話說的不知道該怎么辦了……他根本不敢往下想,只想著馬上阻止她。№Ⅰ№Ⅰ
院中死一般的靜。
房中,唐時錦似乎又嘔了血。
唐時磊拼命的壓著哭,桃成蹊罵完了,氣總算是消了些,伸出手,輕輕的拍著他背:“沒事,想哭就哭,你是親弟弟,不比外人,你多大都可以撒嬌,這沒關系。”
唐時磊嗚嗚的哭起來:“我害怕,六哥。”
“不用怕,”桃成蹊輕聲道:“錦兒吉人天相,她肯定不會有事的。”
一直等了兩個多時辰,才見奚淵穆出來。
大家一齊迎上去,奚淵穆道:“暫時無事了,她睡著了。”
桃成蹊問:“情形怎么樣?”
“傷很重,”奚淵穆非常平靜的道:“脈象也不太好,若能挺過來,應該就能活。”№Ⅰ№Ⅰ
一句話說的大家齊齊安靜了。
想多問一句,都不知該怎么問。
幾個人進去看她,就見她眉頭深深皺著,臉色青的……真跟死人一樣。
床前又有一攤血,她沾了血的衣裳也沒換,黏膩的發絲貼在臉上,嘴邊還有血漬,就這么睡了。
桃成蹊是真的無語。
精致慣了的世家公子,實在是理解不了這種捎帶手都不知道干的事兒。
但現在也沒有辦法,想給她擦臉都怕驚醒了她。
他伸手給她拉好了被子,叫人把地上的血擦干凈。
然后見奚淵穆就要走了,他無語的道:“你不在這兒守著?”
奚淵穆道:“她一時半會兒不會醒,不用守著。”№Ⅰ№Ⅰ
“行,行吧。”桃成蹊扶了扶額,就道:“磊兒帶花狼回去睡覺,我和靈兒守到巳初(9點),應該就有來拜年的,到時候你們來替換。”
兩人對視了一眼,低聲應了。
炎柏葳一言不發的跟了進來。
桃成蹊就算守夜也是要舒服的,他叫人送了茶來,把羅漢榻鋪好了,與戚曜靈一邊一個靠著圍枕坐了,炎柏葳就直接盤膝坐在了桌上。
看窗邊已經泛白,桃成蹊嘆道:“這大年初一過的……”
戚曜靈看了他一眼。
他其實真的很不懂他們。
按理說,如今她受的這罪,他是罪魁禍首,可是不管唐時錦,還是其它人,好像都沒有找他算帳的意思。№Ⅰ№Ⅰ
甚至于,唐時錦分錢的時候,還把他也算上了。
這到底是為什么?
他實在是很想不通。
然后很靠譜的桃成蹊,不一會兒就睡著了,一直到了巳初,桃成蹊帶他回去換了衣服。
兩人身量相似,只是戚曜靈更瘦一點。
他換好衣服出來,道:“為何我也要去?”
桃成蹊道:“不是你也要去,是只有你去。”
他十分的理直氣壯:“這種事情,我從來就不去的,你是她徒弟,以后還要幫她打理生意,你不去誰去?”
戚曜靈還沒張嘴,他又道:“為什么磊兒不去?因為他和錦兒出門了,村里沒人知道錦兒生病,所以只要說她出門了,大家就會自己給她解釋。”
他拍了拍他肩:“去吧靈兒,若有一個賀元宵過來,你可以留下他給你幫忙。”
戚曜靈能說什么,他只好去了。
如果說花狼長的有幾分小巧秀氣,那他就是純粹的男生女相了,而且是偏媚的女相。
戚曜靈本來就擅長易容改扮,見人的時候,便用了一種宜男宜女的甜美聲線,反正唐時錦也是長年穿男裝的,這樣一來,大家肯定也會懷疑他是女扮男裝,將來兩人時常在一起,也會減少非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