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時錦繼續道:“我六哥天賦奇才,讀書敏速,這乃是上天在他出生之前,就已經為他擇好了道路……我要叫他去做商人,你們說是不是暴殄天物?”
那人點了點頭正要說話,唐時錦又道:“而我,我是緣覺寺高僧斷為‘財運通天’之人,我曾在前年除夕之夜,與我六哥打賭,我說我在來年定要賺到數不清的金銀,我當時說了個數目,六哥笑我口出狂言,斷言說絕無可能,可其實,在去年十月間,就已經超過了那個數目好幾成。我自認也不算辜負這個評價了。”
桃成蹊笑道:“確實如此,那時我實實驚訝莫名,才一年而已!而且我們家那無憂山莊、竹園和這所山莊,全是舍妹出的銀兩,我不過是跟著她坐享其成而已。”
大家面面相覷。
還真沒想到這是唐時錦的銀子。№Ⅰ№Ⅰ
唐時錦續道:“故,回到方才的話題,上天給我財運通天,上天為我指明道路,我有此才,亦有此心,那我經商怎么就成自甘墮落了?難道我非要拗著上天的意思,為了些些外人的看法,辜負我的天縱奇才不成?”
她俏皮的歪了歪頭:“大家不要誤會,我說的‘才’是財運的財。”
大家不由哈哈一笑。
本來,到了這一步,但凡聰明些的人,都會借臺階,打個哈哈下來了。
畢竟她說完之后把臺階都遞好了,再說了,桃成蹊都說清楚了,這山莊是她的銀子造的,她就是主人,一個客人罵主子,怎么都是十分失禮的行為。
但偏偏這個人很認死理,他瞪著眼道:“你這所謂的財運通天,怎么能跟桃花公子的天縱奇才相提并論?!”№Ⅰ№Ⅰ
唐時錦:“……”
所以你特么的是不是有病?
你踩著我捧桃成蹊,哪處都不落好!你是他的腦殘粉么?
大家也聽不下去了,齊齊噴他:“古往今來,能得一句‘財運通天’之人絕無僅有,為何不能稱天縱奇才!”
“正是!唐小娘本就不可以常人論之,她有通天財運為何要辜負!”
“我看你不過是嫉妒!”
那人被噴的臉都紅了,猶爭辯道:“我嫉妒她何來!商賈之事,終究末流!”
唐時錦都樂了。
她收了笑道:“商賈之事,固然是末流,但若我將來能做陶朱公呂不韋,亦可千古留名!稱賢道圣!而讀書固然清高,然,并非每一個念過書的,都能稱之為文人,也不是每一個會寫詩的,都能稱之為詩人……”№Ⅰ№Ⅰ
“前朝會寫詩詞的,何止成千上萬,可到了如今,我們只記得,紅酥手,黃縢酒,墨云拖雨過西樓。大江東去,浪淘盡,花自飄零水自流。對瀟瀟暮雨灑江天,燕子雙飛,柳軟桃花淺。碧云天,黃葉地,酒闌空得兩眉愁……”
唐時錦不見得多有文化,但她會取巧啊!
她腦子靈,反應快,非常擅長把很多詩詞連在一起說,而且還能押上韻。
她一口氣念出了十幾位詩人的名句,其間一點哏兒也沒打,而且語調鏗鏘又有變化,聽上去簡直行云流水,叫人聽的頭發絲兒都舒爽極了。
這種場合,沒有名份的炎柏葳很多話不好說,可是聽著又好笑,又與有容焉,忍不住擊節道:“好!”№Ⅰ№Ⅰ
這一聲把眾人叫回了神兒,大家紛紛擊掌:“好!妙啊!”
唐時錦微微一笑,續道:“世人皆讀書,但青史留名者,萬中無一,更多更多的人,縱是刺骨懸梁、秉燭達旦一生,直至垂垂老矣,也有可能籍籍無名,不為后世所知。”
直到此時,大家才明白了之前她為何問他貴庚,又為何不稱他姓氏。
不少人忍不住竊笑。
這位可真是自取其辱,無緣無故的罵人,卻叫人家小娘子駁的面子里子全沒了……不過唐時錦剛才那段兒可真算是驚艷眾人,這才叫才思敏捷,張口就來啊!
所以人家自謙不通詩書,估計也只是懶于做詩,還真當人家不學無術了?
但咋說呢,這種“不帶臟字兒罵人”的懟人方式,真的非常符合讀書人的胃口,大家臉上不說,心里早就摩拳擦掌,拍桌大笑!№Ⅰ№Ⅰ
有幾個人,把那姓焦的拉了下去,把場子圓了過來。
桃成蹊看在眼中,有點無奈。
他是故意帶她來的。
唐時錦是頗有幾分離經叛道的女子,個性鮮明,她來了,肯定有人要來搭話,也肯定有人要拿商賈說事兒,她絕不是個忍氣吞氣的人,一定會懟回去。
這樣一來,形象可以說是個顛覆。
這樣大家對“神女”的各種意淫也可以停一停了,當然也肯定會有喜歡這種女子的,但那樣,感覺也會更深一層,不會再天天的寫詩寫詞往外傳了。
本來這走向完全在他意料之中。
可是他也沒料到,唐時錦有這本事。
這么一鬧騰,大家肯定當她深藏不露,只怕……本來沒動心的也動心了!№Ⅰ№Ⅰ
桃成蹊看著她,深深的嘆了口氣。
誰知道就在這時,又有人道:“唐小娘剛才這段兒貫口不錯,不知歌舞如何?”
唐時錦微微挑眉,看向那人。
方才這個姓焦的,他對她其實沒有惡意,甚至還有幾分覬覦之意,純粹就是直男癌加蠢。
但這個白面書生,對她卻有一種明顯的惡意。
說她的話是貫口,問她歌舞,這分明就是拿她當取樂的伎子。
這就是公然的侮辱!
炎柏葳當時就站了起來,桃成蹊也露了怒色,便要站起,唐時錦心里飛快的一琢磨,按住他,微笑道:“我玩飛刀也玩的挺不錯的……”
她掩了掩口:“不過今日是長輩壽日,動刀兵不好,可以拿銅錢試試。不如這位小郎君,你去那邊站著,我以銅錢代箭,你放心,保證不會打傷你,最多打斷個袖子什么的。”
那人猛的一瞇眼。
呵??這么敏感,還真猜中了啊!
唐時錦冷冷的看了回去。
那人隨即道:“唐小娘好一張利口。”
“咦?”唐時錦道:“你莫不是忘了是誰先開口的?我們商賈不比你們讀書人懂禮數,我是錙銖必較,丁點兒虧都不會吃的。”
那人敷衍的一拱手:“是我失言。”
操??這就行了?
唐時錦道:“無妨,小郎君許是醉了,我送你一盤葡萄吃吧。”
那人冷冷道:“我不喜歡吃葡萄。”
“不,你喜歡的,”唐時錦拿起桌上的葡萄盤,眼帶殺氣:“葡萄可是個好東西,吃了人就會變的懂事一點,懂事的人就會活的久一點。”
她一抬手就扔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