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絮的求了許久,唐時錦才冷哼了一聲,坐下了,道:“趙大人找我有事?”
趙守拙暗暗咬牙,臉上還得客氣著,恭敬著,把事情又說了一遍。
所以就說啊,秀才最怕的就是遇上兵……跟炎柏葳甚至跟元盛帝,趙守拙都敢擺擺架子,但是遇上唐時錦,他不敢,是真的不敢。
你脖子一梗,她拔刀把你殺了,一輩子汲汲營營全沒了,她還屁事兒沒有,你說冤不冤。
唐時錦只道:“你說我總緝事廠抓了令郎,那么我也想問問,借運這事兒,到底是誰干的?”
趙守拙心里震了震。
他小心的抬眼,看了看她。
他想知道,她是想要他一句準話,還是想問問他有沒有安排。
如果她要的就是一句準話,那這個準話,他給還是不給。
室中一靜。
湯蓮生一直沒走,這時候忽然過來,給唐時錦倒了杯茶,道:“師父喝茶。”他乖巧的把旁邊的蜜餞捧了過來:“這是四哥剛做的,你嘗嘗。”
唐時錦嗯了一聲,臉上的火氣才消了些,伸手拿了一個吃。
湯蓮生這才笑瞇瞇的道:“師父,趙大人貴為首輔,哪里還需要借運,這事兒,一定是那些個郁郁不得志的小官兒,鋌而走險……”
他看了一眼趙守拙,微笑續道,“師父,您是財神爺,這權勢您抓在手里,大是夠大了,可我就沒見您歡喜過,我知曉您還是喜歡做生意,大把大把的賺銀子……這甲之蜜糖,乙之砒霜,有趙大人、王大人這些自己人撐著,師父不是正好放心做生意。您可是明旨說的財神爺,做生意誰也挑不出錯兒來……”
趙守拙一直在旁邊聽著。
他當然知道,唐時錦就是那種我生了氣,你干啥都不對的脾氣。
他很是感激湯蓮生出來解圍,不見他一討好,唐時錦臉上的怒色就消了不少?
而且他這話,咋說呢,旁人說他真不信,但唐時錦……他真信,她一直就是一談起生意經就興勃勃勃,談起政事就煩躁的。
湯蓮生說這番話,是暗示她以后還有用的著他的時候,本來就關系好,用起來不是更放心?
而且她理想中的日子,應該是做著朝廷的官兒,賺著自己的銀子……其實這對他們來說也沒壞處啊!他們也跟著賺銀子,他們也不想讓她插手朝上的事兒。
這不是皆大歡喜?
所以趙守拙一見她們說完了,立刻表態,“王爺放心,王爺頭次離京之前,咱們就是鐵交情,這么多年下官心里明白著呢!王爺乃星宿下界,財神降世,下官心敬仰之,下官定為王爺盡心竭力,絕不叫王爺在瑣事上費一點心……”
表了半天忠心,唐時錦才看著他道:“這事兒,做的著實太過大膽了!這是叫人捏著把柄了吧!?若是早知道,提前防備著也好,結果等我查到現在才知道……你說說,叫我怎么辦?”
這話雖然沒指名道姓,但說的也夠實在的了。
趙守拙心頭一跳,垂了頭不敢則聲,也不敢再辯白說不是他。
唐時錦道:“陸縱去晉陽帶個人,我還傻呵呵叫我的靈兒去幫忙,你說說這事兒鬧的,大水沖了龍王廟!趙大人啊,真不是我說你……我這個位置,你自己說,重要不重要?你不說早打算,還對我處處藏著掖著的,你說說,叫我怎么辦?我初掌權柄,我不要面子的?”
這話是直接挑明了。
但是她脫口而出的“大水沖了龍王廟”,卻叫趙守拙心里一定。
起碼唐時錦是真想與他們結盟,共同進退的。
趙守拙于是苦笑道:“王爺,真不是下官故意隱瞞,這事兒,下官也實實在在的是措手不及……”
唐時錦道:“算了,現在說這些也沒意思,趕緊把事情解決了是正經,你倒是先說說……那個……”她做勢想了想:“那個失蹤的朱大人,”她意味深長的看了看他:“你可真是心慈手軟啊!”
趙守拙面上發苦。
這事兒上,最關鍵的就是朱允武。
可偏偏朱允武什么都知道,又偏偏殺他的人沒把人殺死……
等等!
他的眼神忽然犀利起來……也許不是沒殺死,只是旁人故意把尸體帶走了,就為詐他?
唐時錦一看他的眼神兒,就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別做夢了,李若行方才把人抬進廠署了,必安正審著呢!”
這一下趙守拙啥心思也沒了,往地上一跪:“王爺救我。”
唐時錦看著他,良久,才緩緩的道:“這事兒,實在是太大了,皇上如今病著,本來就格外不能容忍這種事,這不用我說,你也明白吧?這一回,你就認栽吧,不是我不想幫你,我是真想幫你。可就算靈兒必安聽我的話,諾大的廠署多少張嘴?你在朝中就沒有一個敵人?別人不說,那李若行咬住了能輕易松嘴?這事兒鬧成如今這樣,你必須得給皇上一個交待了,而且這個交待……”
她停住嘴,沒再往下說。
趙守拙臉如死灰。
這些事情,其實他都知道。
只是她沒把事情挑明之前,尤其沒確定朱允武的去處之前,他還心存僥幸。
可現在,真是一點僥幸也沒了。
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他,這個交待他必須給,還必須給的真實可信。
從衛王府出去之后,趙守拙失魂落魄。
午后,唐時錦叫人給他傳了一句話,說朱允武受傷很重,勉強說完了借運的事情就昏厥了過去,情形只怕不大好。
趙守拙當然明白這是什么意思。
朱允武幫他做的陰暗之事,又何止一個借運!
這確實已經是唐時錦能給的最大的人情了!
這件事情,必須盡快解決,越拖下去,對他越不利!
當天下午,趙大郎下值回去時,碰到了太子殿下。
趙大朗上馬車的時候,馬車輪子打了一下滑,正好炎柏葳騎著馬兒從旁邊走,險些撞到他。
趙大郎趕忙請罪,炎柏葳倒是和氣,說只怕這邊打掃的人不勤勉,存了雪,今兒他還見打掃路面的宮人去東邊折樹葉子了……什么地方的人就管什么地方的事,兩邊摻和不到一塊兒去。
話里有話,趙大郎回去就跟趙守拙說了。
什么地方的人就管什么地方的事,兩邊摻和不到一塊兒去。
趙守拙仔細的琢磨了半天,然后猛然醒悟。
對啊!陰間的人管不了陽間的事啊!他怎么連這個也忘了!
對,對,就是這樣的,皇陵借運,借來的運不可能用到活人身上!只是為了讓死去的父母過的好!!
趙守拙迅速閉目盤算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