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時錦冷笑連連:“我看你們就是賤的!我手把手的拉著你們走了一百步,路都鋪平了,甚至都不需要你多么努力,只順勢而為就可以了,結果呢??”
“結果你們自己賤的慌,非得往后倒退,倒退回九十九步去,再舔著個大臉嫌別人做的不夠多?覺得自已活該叫人看不起?呵,可不就是活該么!你們自己都賤成這樣了,我給你個正一品大員,你們也只會磕頭……所以我做這么多有什么用??”
她呵笑一聲:“這是我的錯,我錯了,我錯在不該把你們當人看,你們這么想當狗,這么喜歡聽人罵,過來當個屁的官員呢?”
眾仵作被她罵的臉上燒紅,難堪的幾乎想鉆到地下去。
她罵的狠,可是話中滿滿的恨鐵不成鋼,讓他們的心里又酸又苦。
她不把話點明了,他們居然從來沒有想過,原來,她居然為了仵作,做了這么這么多,可是他們……卻辜負了。
死一般的安靜。
唐時錦把眼神放回到海汝州臉上:“海大人,你不想說點什么嗎?”
海汝州低聲道:“是下官辜負了王爺的苦心,下官對不起王爺。”
唐時錦冷笑了聲:“你何止對不起我!你對不起的人多了去了!你最對不起的,就是你身后的同僚,天下的仵作!老子這么重用你,是叫你過來當狗的嗎?!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你怎么不上門口當石獅子去??”
“我說過多少回,仵作對于案子而言至關重要,人命面前,你憑什么一聲不吭?你對的起你的官袍和俸祿嗎??你對的起我的信任嗎?你身為國家最高安全部門,提刑案察司的主管官員,你憑什么拖著整個行當陪你當狗?你問過同僚的意思嗎??我就想問問你到底憑什么??”
“假如說在我鼎力支持下的國安部,仵作都能把自己過成這樣,你叫我如何去說服整個天下?我要如何提升天下仵作的地位?你以為這是你一個人的事情嗎?這不是!這是整個仵作行當的事情!”
海汝州以頭抵地,汗濕重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唐時錦一字一句的道:“你們知不知道,這個社會每時每刻都在往前走,刑偵緝事上也是一樣。種種的技術手段,驗尸、現場勘察、每一滴血每一個腳印……對于破案而言,全都至關重要?所以,海汝州,你憑什么以一已之力,拖慢整個國安部的發展進程?你擔的起這個責任嗎?由此造成了冤獄死案你不慚愧嗎?”
沈摯急道:“師父他……”
“閉嘴!”唐時錦冷冷的道:“該說的時候屁都不放,這會你又行了?早干什么去了?”
沈摯不敢再說話。
唐時錦緩緩的道,“我對你們,真的太失望了……我真的非常失望!你們,就在這兒跪著,好好的想想,自己錯在什么地方!”
幾人齊齊俯首,不敢吭聲。
唐時錦緩緩的轉回身。
一直跪在地上的馮半沉,下意識的攥了攥手,看著她的鞋子移過來,又更俯低了些,大氣都不敢喘。
他今天也是實在氣的狠了,才跑過來罵人的,之前他雖然也看不起仵作,但也一直維持著表面上的和氣。
誰知道就這么寸,頭一回罵,就讓唐時錦抓了個正著。
唐時錦平靜的道:“還有你,馮半沉。”
旁邊一個小仵作,忽然忍不住痛哭失聲。
慶王爺,居然真的記的住他們每一個人的名字。
他再一次深刻的意識到,他們在慶王爺眼中,不是一個下屬,而,全都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
就算他們,也不是旁人一見就躲老遠的“賤戶”,她是真心實情的,把他們當人看的。
馮半沉聽著這哭聲,更是心慌,卻一聲不敢吭。
平兒搬了椅子過來,唐時錦坐下,彎腰看著他,平平緩緩的道:“人經常會犯一種錯誤,會錯把環境厲害當成自己厲害。在國安部,jing英匯聚,每一個環節的人,都是自己領域的佼佼者,且地位超然,一出去各方逢迎配合,加上之前打好的底子,百姓的信任度很高,所以,各方面綜合下來,查案子的效率也高的很,也所以,會有一種自己很牛的感覺。”
“可其實,這是一種錯覺!!國安部的貼刑官,并不比一縣一鄉的捕頭牛!假如說此時,把你扔到一個縣,從頭到尾,所有的工序都要你自己做,下頭的人偷奸耍滑,上頭的人不懂亂指揮,百姓一見你嚇的把門都關了……處處掣肘,孤立無援,你查案子還能這么快嗎?你還能這么牛嗎?”
馮半沉聽著她的話,不知道為什么,剛才的驚慌就漸漸沒了,取而代之的,是窘迫。
他低聲道:“王爺,下官明白了。”
唐時錦嗯了一聲:“所以,別飄,千萬別飄,在國安部這種地方,最重要的就是沉住氣。有句話是這么說的,時代的一粒塵埃,落到每一個人頭上都是一座山……你懂這個意思嗎?我們國安部,如今公正之名達于天下,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能承擔多大的榮譽,這同時也是沉甸甸的責任,正因為我們是公正的,權威的,所以被我們宣判有罪的人,不管他是不是有罪,他在所有人的心里已經蓋棺定論!!”
“所以,假如說我們一萬個案子都稟公執法,其中卻出了一個冤案,那我們就是失敗的!因為這個冤案,對于我們來說,只是‘其中之一’,可是攤到誰頭上,那就是一輩子,甚至一家子的一輩子!我們必須永遠謹慎!謹慎!!這絕不是一件只憑滿腔熱血、赤膽忠心就能做到的事情!”
馮半沉啞聲道:“是。”
唐時錦續道:“而且,緝事衛、提刑按察司、民安司,全都是平級的,是應該jing誠合作的同袍,是一家人,是誰給了你權利,對他們破口大罵?”
馮半沉道:“下官知錯了。王爺,下官真的知錯了。”
唐時錦點了點頭。
她續道:“你是錯了,錯的多了,但是你最錯的,是輕視了仵作!馮半沉,你抬起頭來。”
馮半沉緩緩的抬起頭,額上全是汗滴。
唐時錦看著他的眼睛:“你了解仵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