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既然查到這一步了,他也不敢隱瞞,特意找于婆子核實過后,心中再無僥幸。
他叫上了馮半沉,去報給唐時錦,心想著若是需要,兩個人也好給吳安磐求求情。
去的時候戚曜靈和江必安都在,三個人正在吃飯,見他們過來,就直接招呼他們一起吃。
兩人都是武將,也沒那么講規矩,見她不是客套,就真的坐下一起吃了。
唐時錦一邊吃一邊道:“查出什么來了?倆人都這表情?”
劉百戶就悶不吭的把事情說了。
唐時錦挑了挑眉,抬手示意,下頭立刻把他們帶來的卷宗用托盤托上來,一邊還幫她翻著,唐時錦一邊吃飯一邊看完,笑道:“這就是你的結果?”
劉百戶飯都吃不下了,嘆道:“下官也不敢相信,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那葉泰然膽小老實,看起來不像說謊,于婆子也招認了確是他找的她,又有人證。”
唐時錦笑道:“我才想夸你兩句,你就給我掉鏈子。這與我而言不是什么大案子,我也不著急,又沒催你,你用不著為了我影響你的節奏。”
劉百戶下意識的道:“下官沒……等等,王爺的意思,這不是真相?”
連江必安都好奇起來,也示意他們把托盤拿過去看著。
唐時錦也吃完了,把碗兒一放,接了下頭倒過來的茶,慢慢的喝了幾口,才道:“你覺得這個結果,把目前的所有資料都圓過來了,所以你覺得這就是真相了,叫我看,并不是。”
她放下茶碗:“首先,假如說你有一個姐妹,姐妹已經去世了,夫家那邊要借她的死亡設局,找推不好,要找你這邊的親戚?你心里能舒服?你能甘心配合?”
劉百戶一呆。
唐時錦續道:“當然,這是普通情況,也可能有特殊情況。但是你說這葉泰然膽小老實,你都這么說了,這個人肯定不是一般的膽小,也不是一般的老實。我在京城也算是兇名在外了,你要設一個很重要的局來糊弄我,你找個老實人也就算了,你找個膽小的人,你這是生怕底兒不掉嗎?忠仁侯就這么缺人用嗎?”
“這仍舊是常理,但一件重要的事,連違兩個常理,就很奇怪了。再者說,忠仁侯又不是傻子,我也不是先帝,那時候他是掙扎求生不得不然,這會兒他故伎重施完全沒有道理。只是因為他有這個前科,別人更容易相信他會做這種事,這,就是設局之人想要的。”
她頓了一下:“所以,我先默認為此事有蹊蹺,我倒推上去,然后我就發現,這個老實人葉泰然一點都不老實,你自己看他的供詞,他說了很多多余的話。”
幾個人,連同戚曜靈都站起來,去看供狀。
唐時錦道:“什么叫多余的話?例如說此時靈兒必安不在這兒,我事后跟他們說。”
她做勢向江必安:“必安,今兒上午老劉老馮把案子查完報過來了,我一看查的這什么啊,這倆人咋看起來不怎么聰明的樣子啊!”
兩人:“……”
唐時錦道:“這是多余的話嗎?這不是,這是實話。什么才叫多余的話?”
她又向戚曜靈:“靈兒,今兒上午,老劉老馮急慌慌過來給我報案子,我接過來一看墨還沒干,這是一審完想都不想就過來了。”
她比了一下自己:“明白了嗎?我什么都沒說,但是我暗示了很多,多余的話可能是一句話,一個詞,甚至一個字,沒必要說的卻說了,你現在再看那葉泰然的供狀,是不是很多這種多余的?”
幾人低頭看時,這一頁上頭一句話:“姐夫看我的眼神兒怪嚇人的”、“出來院里空落落的也沒個人。”。
唐時錦道:“多余的話,最能暴露心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個葉泰然有問題,他對忠仁侯府充滿了惡意……甚至我還可以告訴你們說,這是因為錢財問題。”
她過來,用手指了幾句話:“我看姐夫衣裳鮮亮想摸摸,姐夫一抽袖子就走了”、“姐夫給了我一個銀豆子,還掉到地上了”。
劉百戶一品那滋味兒,猛的一拍腦門。
他當時只覺得他窩窩囊囊的,所以并沒有多想,可要是從一開始,這個窩囊勁兒就是裝的呢?
現在想想,假如一切都是他設計不是更合理?
忠仁侯就算想賣慘,也有的是法子,沒必要非得用死去夫人的事情,最后根本說不清楚,一身臟。
而葉泰然卻沒有那么多門路,他和忠仁侯府的交集只有一個,就是他姐姐,所以他要設局,只能從這方面設計,為此不惜把舊仆弄了出來。
劉百戶急道:“多謝王爺!下官再去審!”
他和馮半沉就急匆匆走了。
葉泰然這會兒,正在房中吃飯。
他此時算是證人,飯食還算不錯,他正吃著,就聽外頭有人議論起來:“吳千戶這一回是栽了。”
“是啊!聽說用了刑呢!”
“都是同僚,看著還挺不落忍的。”
“不落忍也沒用!用這種事情算計慶王爺,別說吳千戶了,就算是侯爺,有一個算一個,都得脫層皮!”
葉泰然聽著這些話,臉上露出大大的笑容來,反正這會兒屋里只有他自己,也不怕別人看到。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外頭正有兩雙眼睛死死的盯著他,看到他這笑……真是再無懷疑,這混蛋,還真是對忠仁侯府充滿了惡意。
劉百戶也沒接著進去審,直接又散出人手去查。
葉泰然其實今年都三十多了,當年也是侯府之后,卻文不成武不就的,干啥啥不成。
后來他爹貶官去爵,他也沒什么襲爵的指望了,幸好家里還有些余錢,他從十幾歲就開始做生意,干什么賠什么,一事無成,這些年就是指望忠仁侯府過活。
據忠仁侯府的家人說,他天天來要錢,侯爺想著夫人只有這么一個親弟弟,又因為夫人早故,心里存著憐惜,時常接濟,但是他就是一個無底洞,忠仁侯府也不是什么富裕地方,再說就算富裕,他畢竟是小舅子不是親兒子,也不能傾家蕩產的幫他啊?
反正后來就不再給他了。
劉百戶兩人把帳拿過來一查……前前后后,葉泰然從侯府拿走了二十幾萬銀子。
這銀子要叫唐時錦看是小錢,可是要知道,當年忠仁侯夫人的嫁妝,也只有四萬壓箱銀的!
所以?
一個小舅子,花光了姐姐的嫁妝,還又多要了好幾倍,還不知足,后來不給了,還記恨上了?
但是這一回,劉百戶沒敢下結論,又馬不停蹄的,去找了他常找的幾個花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