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筆直昂揚,雙目清亮,神情認真極了。
孩子他爹直聽的嘴角帶笑,也不阻止。
幾位大員有知道前情的,也有不知道的,但看他特特的把唐時錦提出來說,又說的是這件事兒,猜也猜的到是為了什么,趕忙連聲附和。
心里也不由得感嘆,看看人家!又聰敏又純孝又有本事,不愧是紫微投胎啊!!江山后繼有人了!
此時。
唐時錦那邊兒,剛叫人把小徒弟叫過來。
唐隋珠進來便笑道:“師父,你找我。”
“對,”唐時錦點了點頭:“你坐下,我跟你說會兒話。”
唐隋珠就坐下了。
她慢悠悠的道:“派你出去之前,我與你說了什么,你可還記得?”
唐隋珠一怔。
然后他的笑容就漸漸消失了,輕聲道:“記得。”
她問:“我說了什么,你可聽懂了?”
唐隋珠咬了咬唇,道:“聽懂了。”
她繼續問道:“那么,你出去這幾個月,在做什么呢?”
唐隋珠一時惶惶然,不知要怎么回答。
唐時錦當時,是給了他幾個參考項目的,但并不是嚴令他一定要選這些項目,因為她自己沒有去實地考察過,只是從這個東西本身看,覺得有推廣的價值,又很順路。
為什么說順路呢?
因為目前在修鐵路,鐵路沿線的站點很容易推測,而前景也很容易推測,所以唐時錦主要是想著,先把沿途站點的旅游業好生發展發展,因為在這種社會條件之下,鐵路這種新興事務,建成之后不出三年,站點所在之地,必定會成為繁華之地,所有的東西都要跟上才行。
但因為畢竟是新徒弟,唐時錦想讓他自己思考一下,所以沒有把話點明,沒想到他從第三個項目開始,就偏了路子,開始做這些小東西。
倒不是小東西不能做,但,你不能耽誤正事兒啊!
她本來還以為他只是捎帶手兒做的,沒想到居然是因為有人求上門來,他不好意思拒絕。
她生氣的就是,明明他當時聽懂了,也知道事情的重要性,可就因為不忍心拒絕,就總是插隊插隊……背離正道,還瞞著她。
唐時錦正色道:“待到鐵路建成,若是任憑他們自由發展,當然也可以繁華起來,但如果能早點加以引導,在各種生意之間,有所選擇,就可以少走彎路,讓每一處地皮都能產生最大的價值,種種產業都會得到長足發展,也能打造出那一處的形象,進而產生良好的口碑,吸引更多的人前來……這是一個良性循環。”
“可是你拖拖拉拉,若等到有腦子靈活的人,察覺到商機,投資成功,對有利地皮壟斷包攬,你怎么辦?亮出身份讓他們滾?還是強行干涉他們將來做什么?我要是打算用這種方式,為什么要你提早下手??”
“就算最好的結果,沒有任何人有這樣的覺悟,沒有任何人提前投資,這說明他們意識不足,那你要說服他們不用時間的?蓋房子不要時間的?這邊兒都建成通車了,那邊還塵土漫天的蓋著,你覺得這合適嗎?看在外地人眼中是什么形象?”
“扶植扶植,扶植是什么意思?我解釋半天白解釋了是不是?這是一個站點的問題嗎?這是整個城市的問題!車站把游人帶到這一處,這只是一個開始!不止是‘門’,門內每一處有價值的景點,全都需要進行經營!所以為什么我說要去扶植而不是直接下告示?因為你要培養他們的意識,你要‘教’他們,你帶著他們走出一段,讓他們自己學會去走余下的每一段!!你聽懂了嗎??”
“如果只是種花生賣果子,一個小商人就能做的事,需要動到財政閣嗎??我需要特意收你當徒弟嗎?我唐時錦的徒弟就這么不值錢嗎??”
唐隋珠再也坐不住了,屈膝跪下:“師父,我錯了。”
“是的,你錯了!”唐時錦正色道:“你一定要明白,站在什么位置,就要承擔相應的責任,你如今的身份,你的每一個決定都至關重要,你的心態必須隨之轉變。從此之后,你不能再覺得自己時間不值錢,幫幫忙沒關系了,因為,這已經不再是犧牲你一個,成全一小群人的事情了……這是一個取舍!你‘取’了這一小群人,就等于‘舍’棄了一個城市的利益……一群花生農人,對國家并非沒有影響,但是,相比起一個城市,同時這個城市,又是屬于一條關鍵線上的一‘點’,那份量就沒法比較了,你明白嗎?”
唐隋珠輕聲道:“徒兒明白。”
唐時錦續道:“隋珠,你很優秀,否則的話,我有一萬種辦法提升你的地位,不需要收你為徒。我很久之前就說過不再收徒了,我破例收你為徒,這足以證明你非常優秀,非常非常的優秀,我很喜歡和欣賞這種優秀,且非常喜歡你這個人,喜歡到我愿意接納你成為我的家人。”
唐隋珠抬起頭,靜靜的看著她。
唐時錦也認真的看著他:“但我希望你能明白,一個人,不管做的多好,想讓所有人都滿意,這是不可能的,任何人都做不到,也沒必要去做,難道那些人開不開心,比我開心還重要嗎?不要信那些戴高帽子提要求的,這種惡心的道德綁架遇上了,你就讓他有多遠滾多遠。從現在開始……我不允許你為家人之外的任何人有所犧牲,任何人都不可以,我不允許你為了不相干的人為難自己,一點點都不可以。”
唐隋珠猛然鼻酸,低下了頭。
唐時錦續道:“從今天開始,我希望你把事務納回正軌,同時,我更希望,你能記住,從此拋開‘情緒’上的問題,多考慮‘國’、‘大局’的問題,走正確的路,不必在意旁人怎么說,怎么想。”
她輕輕的摸了摸他的頭:“我及靈兒他們,全都是你的家人,你的堅強后盾,你的喜樂安危,與我們而言十分重要,所以,哪怕為了我們,你也要好好的心疼自己。”
唐隋珠喃喃道:“師父……”
他接連哽咽,忍不住把額頭,輕輕擱在她膝上,哭道:“師父……”
她輕輕的撫摸他的頭發,由著他哭了一會兒。
等師徒倆出去的時候,戚曜靈和吳不爭都在外頭,一見她們出來,就站了起來。
唐隋珠哭的眼都是腫的,不好意思的抹了一把臉,“我去收拾東西。”一邊飛快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