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江大人照例進宮教授太子。
一進去,太子就問他:“少傅,阿娘真的收掉了你的腰牌?”
江必安點了點頭,太子便拉著他的手,拉到了一邊,小聲道:“你別急,等我下午就去找阿娘,給你求情。”
江必安道:“不必。”
他蹲下來,沉聲與他解釋:“殿下,圣上收我的腰牌,是因為臣做錯了事情,等圣上消了氣,事情平息了,臣自會向圣上請罪,殿下不必為我求情。你要永遠跟你阿娘站到一起才行。”
太子有些困惑:“可是……可你是我的人,我怎能不為你出頭?”
江必安被他給逗笑了。
異常漂亮的小少年,一本正經的說“我的人”的時候,小大人兒一樣,實在是可愛的很。
江必安溫和的道:“臣是國安部的人,是圣上的人;是殿下的少傅,也是殿下的人;為人臣子,亦是皇上的人……所以,皇上圣上和殿下都是君,君罰我,臣自當領罪,殿下不必為臣出頭。”
太子非常認真的道:“少傅,我不會罰你的!就算你做錯了事情,我也會跟你講道理的!”
看著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江必安心頭驀的一軟,輕聲道:“多謝殿下,殿下這么說,臣……臣心中十分歡喜。”
也就在這個時候,消息也放了出去。
說江大人進宮討酒,被圣上給斥責了,然后爭執起來,還被圣上收了腰牌。
連江必安都討不來,其它人登時就消停了。
但神酒的效果太好,大家當然還是不甘心,蠢蠢欲動的想找別的門路。
之后,許天祿便向人解釋,說這酒已經沒了。
本來就只有一點兒,當時他師父不知道這酒的效果好,當成普通的酒給賞了下來,如今已經沒了,要不然,怎么可能給了內閣不給六部長官?甚至內閣都不夠一人兩壇了?
再隔了一天,奚淵穆向神醫谷的人說了,這酒主要的功效就是提神,能令人jing神亢奮,紅光滿面,就跟咖啡差不多,若有緊急事務,需要幾日幾夜,不眠不休的,可以喝一點兒,但這就如同拔苗助長,畢竟傷身,所以若無緊急事務,不可輕用。
本來奚淵穆就是一塊金字招牌,又因為這個說詞,是在江大人受罰,和“酒沒了”之后,大家樂于去相信,所以不少人就信了。
得過賜酒的人,當然也不會拆臺。
事后,又流傳出了活竹酒釀制的方法,聽上去確實很麻煩,但這樣一來,余下的那些不甘心的人,也有了努力的方向,這事兒才總算是消停了。
這整個說詞,從頭到尾都沒有提及賀延墨。
只有親近的人才知道,當時賀延墨也進了宮,江必安這個罰,大半兒倒是受他連累。
如今陸鳳樓還一直住在俠義盟的院子中,而江湖中人,考武舉備考或者中舉,暫時沒有地方住的,也多半會住在此處,已經住的滿滿當當。
這里頭有一個叫岳強的,是第二屆武舉考出來的武進士,祖上出過武官,曾在羽林軍中做到從三品將軍,所以他進了羽林軍后,也算得了些照應,如今是六品的司階,比起別的武進士,算是走的快的。
故此,他覺得他家世清貴,地位超然,本事卓絕,與這些江湖中人是不一樣的,如今雖然家族敗落,他無處可去,住在了俠義院中,卻自重身份,極少與他們交際。
尤其賀延墨和陸鳳樓,如今都已經是五品,是滿院唯一比他官職高的,他心中鄙夷他們投機取巧,就格外不待見這兩人。
話說賀延墨成親之后,已經搬了出去,那一天得了江必安的邀,就過來這邊找陸鳳樓一起。
兩人出去的時候,正好遇到了岳強,賀延墨就邀了他一句……其實純粹就是順嘴客氣,明知道他不會去,他當然也就沒有去。
沒想到,等陸鳳樓隔了一天一夜回來,整個人jing神煥發,脫胎換骨。
那個時候陸鳳樓也沒多想,直接與他們說道,之前練武時的舊疾,一夜之間全消了。
大家聽的亢奮不已,又羨慕不已。
這些人大多是自小練武,哪個不是一身的舊疾,又都與賀延墨熟,便攛掇著他進宮討要。
岳強身上也有暗傷,練武的時候總有窒滯,一聽說竟有此等神物,心急起來,也放下架子,與他們湊在一起,還陪著笑臉說了一些恭維的話。
賀延墨本就是個爽朗的人,立刻答應去問問。
回來就垂頭喪氣,只說酒沒了。
那會兒消息還未傳出,大家聽了只覺得不甘心,百般的求他,賀延墨不得已,就道:“真的沒了,江大人帶我進宮,還惹怒了圣上,連進宮的腰牌都收了,我心里極是過意不去。”
他又按著戚曜靈教的說詞解釋:“當時本來就只有一點兒,圣上想著雖然難得,可就這么點兒,啥事也干不了,索性分著喝了吧,于是既著人頭分的,就連奉天府也只分了兩壇,大家也沒當回事兒,一頓全喝了,誰都沒想到效果這么好,結果如今她自己一壇沒留,應急都不成,這會兒正懊惱呢!”
陸鳳樓一猜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兒,就注了一句:“怪不得呢,要是提前知道效果這么好,最最起碼也得等個休沐之日再喝,也不至于好幾個人一睡不醒,早朝都誤了,還都嚇的不行,請了好幾遭大夫。”
大家一想也是,頓時就是一陣子懊惱,可惜自己沒福氣,鬧騰一陣子就散了。
等人都走了,賀延墨才跟陸鳳樓一起出去了。
陸鳳樓在他們朋友幾個的圈子中,屬于智囊的角色,所以賀延墨惹了事兒,就來找他討主意,但是看在岳強的眼中,倒好像是糊弄了他們之后,他倆又自己去了。
岳強一向自視極高,看不上這些江湖出身的人,他覺得這整個俠義院,哪怕只有一個人能遇上此等幸事,這個人也應該是家學淵源的他,而不該是草莽出身的賀延墨和陸鳳樓。
他滿肚子郁憤不甘,索性跟了上去,只想著揭穿他的畫皮。
但賀延墨功夫本就好,又是國安部的人,對此十分敏感,他才剛一跟上,賀延墨就察覺到了。
于是賀延墨特意兜了兩個圈子,確認他是跟蹤,才折回來把人堵了。
一看是他,賀延墨也很稀奇,就問他想干什么。
本來也就是打個哈哈的事兒,結果岳強最要面子,下不來臺,下意識就惡聲惡氣道:“這路是你家的?你能走我不能走??”
賀延墨當場就氣樂了。
他雖然性子爽朗,交友廣闊,可從來不是個包子啊!
你之前那般的看不上我們,天天鼻孔朝天,見面都不打招呼,結果今天一聽神酒,就腆臉湊上來充朋友,沒有神酒了就翻臉不認人……整的這一出出的,也實在是夠不要臉的。
于是賀延墨就道:“路當然不是我家的,可是你從五斗街跟到了十里街,圈子都繞了倆……怎么著,你要跟我說是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