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可欣忙完手里的報表,打算趁中午吃飯之前離開公司。
畢竟,這樣被炒掉是一件很不光彩的事情,中午時分,在眾目睽睽之下離開,也是一件很尷尬的事情。那么多人行注目禮,對于一個落荒而逃的LOSER來說,是非常心痛的一件事情。那樣無異于往傷口撒鹽。
早上,剛剛開始的時候,確實還有點不舍,也有點不甘就這樣沒有了年終獎,沒有了股份分紅。但是,事情已經這樣,易可欣也想開了,大不了換一間公司做,活著的人不會被尿憋死。
如果錢實在不夠花,那就多做幾份兼職,易可欣已經盤算好了,最壞的打算,一天連做五份兼職,睡四個小時。以前有個女明星也這樣養家糊口過,雖然累是累一點,但好在年輕,也還能頂得住,自已以前又不是沒有做過。
本來還想去跟陸庭非討論一下銷售部的獎金分配方案,怎么做才能讓公司最大利益化,而員工也不會損失太多。
但是,想了想之后,易可欣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都要走了,還強行出什么頭?”這是易可欣的心里話,都要被炒了,還打算搏升職嗎?而且這樣莫名其妙被炒掉,心里本來就特別的不爽。
其實,戴賀雪今天的心情更不爽。
按照老總的意思,炒了一個職員而已,卻感覺像做了一件什么樣的大壞事似的。
關我什么事呀,又不是我要炒,我只是逢旨行事。
M姐要炒的人,就憑你一個新來的財務總監,還想留住?是不是吃了豹子膽?也不拿鏡子照照自己是個什么玩意,也敢跟M姐抬杠。
真是圖樣圖森破!
戴賀雪把玩手里的筆,思緒如潮涌動:
本來還對易可欣有一點點憐憫之情,現在,這一點點的憐憫之情都化為烏有了,心里不知道是什么奇怪的感覺,感覺這一系列的烏龍事件,都是她引起的,腦袋是不是進水了?動不動就報警!一個長得這么帥,完全可以出道的帥哥走進辦公室,怎么可能是小偷?報什么警?有什么好值得報警的,就算他把你那個了,吃虧的還不知道是誰呢
戴賀雪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有這么邪惡的想法。
反正內心很不爽。
易可欣是不是偵探小說看多了,鬼迷了心竅,這么大個帥哥,大搖大擺走進公司,用腳趾頭想想,都不會是小偷?
哎!戴賀雪忍不住望一眼易可欣。
只見她就那樣悄悄地收拾東西,一件一件地往包里拿,其實也沒有什么東西要拿,最多也不過一個水杯,一個包包,幾張沒用完的紙巾,或者,還有一點化妝品什么的,不過,她好像從來都不化妝,那就更簡單了。
易可欣就那樣收拾著東西,出奇地平靜!
此時,戴賀雪的心里又忽然地掠過一絲悲憫。
平時再認真工作又怎么樣?平時為了公司豁出去又怎么樣?把公司當做家又怎么樣?加班趕工又怎么樣?
公司讓你滾,你就什么都不是!
公司拋棄你,連一聲再見也不會同你說。
所以呢……
戴賀雪突然覺得自己的眼眶濕濕的。
這是何等的感同身受!
如果昨天晚上,自己遇到這樣的事情,會不會報警?
當然會報!
這個世界上的人,都喜歡站著說話不腰疼,從來不會設身處地地為別人想想。
戴賀雪那幾滴鱷魚眼淚,差點就滴下來了。
當她想到自己可能也會報警的時候,又看了一眼易可欣。
這時,易可欣突然從里面的辦公間走了出來。
她在這個公司工作三年了。也有很多很好的朋友:
一樓的主任李路。
二樓的主管陳清貧。
三樓的紙樣師傅劉綺霞。
四樓的板房主管唐雪平。
五樓裁床主任陳超。
這些極好的朋友,都曾經或多或少得到過他們的幫助。
易可欣靜靜地穿過辦公室,順著樓梯下去。
從一樓開始,慢慢逐個跟他們握手道別。
因為事情發展得太突然,所以知道消息的人,都感覺特別的悲傷。
李路一臉懵逼,在他的印象里,易可欣為人誠實,做事穩重可靠。是不可多得的一個好人才;陳清貧表示驚訝,完全出乎意料,打死他也不會相信,這么柔弱,自立自強的女子,就這樣被迫離開了公司;劉綺霞更是哭了,忍不住哽咽著說:“欣,你不要難過,此地不留爺,自有留爺處,你值得更好的地方,‘有更好的老板會善待你,珍惜你。
最傷心的應該算唐雪平和陳超了,易可欣是他們心里的白月光,是他們掌心的朱砂痣,這么好看這么善良這么自立的一個女孩走了,之后生活在這個公司,還有什么意義,還有什么值得留戀。
也罷……
人生沒有不散的宴席!
有相逢,就會有別離。
有道是,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此去經年,更與何人說?
那又怎么樣呢?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
從六樓下到三樓。
易可欣是跑著走的。
雖然她是一個慢熱的人,不太會表露感情。
但是,她還是怕自己會哭。
回到自己的座位,匆匆背起早已收拾好的包包。
遲疑著一步一步走出來。
跟大家揮揮手。
這一刻,所有人的眼里都有不舍。
包括劉安妮。
看著易可欣這樣離去。
她又忽然心如刀割。
不知道為什么,當初要報復她的那種快感,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自責,她也不知道,為什么會有這種感覺。
一樓的門衛室。
李路,陳清貧,劉綺霞,唐雪平,陳超。他們幾個齊齊坐在那里等。
易可欣經過門衛室的時候,
幾個人突然從里面出來,一一跟她擁抱道別。
易可欣背過臉去,生怕眼淚會再一次流出來。
悲傷普天蓋地襲來,讓她無所適從。
她迅速轉過身,來到車棚。
還沒有下班,車棚里沒有人。易可欣來到自己的車邊,忍不住一把蹲在地上,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樣流出來。
仿佛要把這一輩子的眼淚全部給流光似的。
往事一幕幕,像電影一樣在腦海中回放,過去的三年,點點滴滴,可是如今物是人非,不可抗拒的理由,讓她被迫接受這一切,離開她喜歡的工作,離開她喜歡的同事,離開她賴以生存的謀生工具。
陸庭非覺得應該跟易可欣講清楚,告訴她,她不用離開,安安心心地在這里工作就是。
走出房門,看見她的座椅空空的。
他的心一下子就慌了,急急地走出里間。
劈頭蓋臉地問大家:“易可欣呢?“
沒有幾個人理睬他。大家都傷心著呢。
愣在那里,一秒鐘后,他又問了一句:“易可欣呢?“
曾宇沒好氣地回了一句:“走了好久了,你現在才來問,黃花菜都涼了!“
陸庭非聽后就急了,發瘋一般跑下樓。
因為走得急,腳趾頭踢到樓梯間尖銳的水泥角了,疼得刺骨,血漫漫地滲出來。
陸庭非顧不得這么多,強拖著那條傷痛的腿,邊跳邊跑著追向車棚。
遠遠地,他看到易可欣蹲在那里,肩膀隨著哭聲在有節律地抖動。
他覺得快窒息了。
叉著腰透大氣,腦袋無意識地瞄了一下自己的腳。
“血!“
然后,他自己就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