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這就走。你別哭了,我讓你姥爺送你去。”郝徐氏妥協地說。
田青青:“不讓姥爺送。”
郝徐氏:“不讓姥爺送讓誰送呀,大晚上的,我又不敢去?
田青青:“讓大舅送……”
田青青這一說,大妗子籃彩葉“噌”一下子從西里間屋里蹦出來,惡狠狠地說:“你個人來的,個人要住下的,憑什么叫你大舅送?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配送不配送。”
田青青一聽,哭的聲音更大了,有多大勁兒使多大勁兒,是那種發自肺腑的嚎啕大哭。
哭聲引來了鄰居三姥姥,問清原因后,對郝徐氏說:“二嫂,孩子這么小,興許離不開媽。你就讓她大舅送送行了,又不遠,騎自行車一會兒就到了。”
郝徐氏看看也實在沒別的招了,便對著西里間屋喊道:“蘭成,她非要你送,那你就跑一趟吧。她腦袋上的傷剛好,別讓她哭壞了身子。”
郝蘭成自是知道田青青為什么哭,但沒想到會提名讓他送回去。送吧,實在不情愿;不送,又怕田青青說出真相,讓人們指脊梁骨。畢竟這是他的親外甥女,讓她殺豬般在家里嚎叫,也不是個辦法。
郝蘭成磨磨蹭蹭從西里間屋里出來,沖著田青青吼道:“別哭了,我騎自行車送你去。”
“不坐自行車,下步走。”田青青得寸進尺。
“下步走得走到多咱呀?都是大明道,摔不著你。”郝蘭成說著,就要出門推自行車。
“不嘛,不坐自行車!就是不坐自行車!下步走回去!”田青青說的斬釘截鐵,說完,又嚎啕大哭。一邊哭還一邊往外走。
郝徐氏見田青青發起犟來,覺得納悶:這孩子過去聽話來著,在家里小大人兒似的,很知道疼她的父親母親,看孩子做飯,還會釣魚賣錢。今天住下也是為了學做花兒,一下午了,“姥姥”“姥姥”的叫,哄得人心里暖暖的。怎么到了晚上,就跟變了一個人似的。
猛然想起二女兒曾經告訴過自己,說這孩子有點兒失憶癥,有時候會想不起過去認識的人或者經歷過的事,讓自己注意著點兒,打頓嗑的時候提醒她一下。
難道說這時候犯了失憶癥?不記得這里的人們了?
也不對呀!她怎么記得她大舅?!
再說了,失憶癥都是不記得從前的人或事,在這里待了一下午,怎么會不記得?!
郝徐氏想的腦袋疼。
但不管怎樣,這孩子死里逃生,身子還沒完全恢復,別再哭壞了身子。就對大兒子郝蘭成說:“要不你就下步把她送回去吧,別人她又不讓。”
“哼,你根本就不該留她?!”郝蘭成沖了自己母親一句。
要是在平時,他才不理這個茬兒呢!他最恨的就是這幾個外甥男女來吃來喝。老爸老媽跟著我沒給你們要養老費,就算便宜你們了。還隔三差五帶著孩子在這里吃住,拿來的東西,比起我一天管三頓飯差遠了。哼,不給你們點兒顏色看,你們不知道馬王爺三只眼?!
為此,他沒少彈外甥男女的腦殼。
彈腦殼不叫彈腦殼,叫彈“嘣兒”。說一聲“讓舅舅彈個‘嘣兒’,”中指別在大拇指上(食指和無名指也可),在小腦瓜兒上一彈,脆生生地響,想彈多大力道,就彈多大力道。
有一次彈小幼秋,“嘣兒”的一聲,在場的好幾個人都聽到了。小幼秋含著眼淚給他鬧,不依他,要打他,卻被妹妹郝蘭欣喝住了:“你大舅給你鬧著玩兒呢,別不識鬧。”
小小子可以明著彈,彈多重,多響,一個“嘣兒”說過去,就是彈哭了,也可以用“鬧玩兒”來打馬虎眼。
小閨女就不行了,嬌氣,必須暗彈。既讓她知道這個家里不待見她,還讓她說不出來。大姐郝蘭格家的幾個孩子,他也彈過。沒有一個像今天這樣大哭大鬧的。只不過后來不怎么來了。有時來看她姥姥姥爺,撂下東西就走。從來不吃不喝。
他要的就是這種結果。
不承想這個不聽邪,大哭大鬧了起來。還口口聲聲要自己送。他心里明白這是小妮子在懲罰他呢!
雖然一百個不愿意,也必須趕緊把她送走。左、右鄰居已經來了,要是把四鄰全驚動來,她再說出哭的原委,那自己可就太沒面子了,糗大發了!!!
“好吧,我下步走送你去。”郝蘭成沒好氣地說。
田青青也沒好氣地拿起自己的東西,跟著郝蘭成出了門。見姥姥姥爺一臉迷惘,她還是沖他們擺了擺手,說了聲“再見”!
走出村子沒多遠,田青青骨丟(蹲)在路上不走了,說腿疼,要郝蘭成背著走。
“你都這么大了,背著多沉?!我們回去推自行車吧。”郝蘭成說著,就要拉田青青往回走。
“就不坐自行車,就背著走!”田青青依然骨丟著,氣呼呼地不依不饒。
郝蘭成知道外甥女兒還在和自己治氣,不依著她,又是一場嚎啕大哭。漫敞野地里,又是在晚上,能傳很遠很遠。讓村里的人們聽見了,又是一番非議。直后悔當初為什么彈這個小kou妮子。
“上來吧,我背著你。”郝蘭成很無奈地骨丟在地上,對依然骨丟著的田青青說。
田青青站起身,趴在他的后背上,不由抿著小嘴兒暗笑了一下。
“大舅,講個故事。”
田青青用兩只胳膊摟著郝蘭成的脖子,對著他的耳朵說。
“大黑天的,講什么故事?讓壞人聽見了搶了你走。”郝蘭成嚇唬道。
“不嘛,就是講故事。大黑天里走路,沒點兒聲響我害怕。”
田青青在郝蘭成的后背上又踢腳,又扭身子。一副你不講我就不依你的架勢。
“哼!講!講!”郝蘭欣沒好氣地說:“三貓六只眼,吃你不吃俺。”
“啊!!!三貓吃人啊!我怕三貓!大舅,我不在背上了,我到前面去,你抱著我。”田青青嚷嚷著,孔藕呂汲傻牟弊櫻鴕芭饋p“不行,這么大了,又這么沉,抱著喘不過氣兒來。”郝蘭成用胳膊使勁兒壓著田青青的兩條小腿兒,不讓她往前爬。
“我的腳在下邊兒,屁股在后邊兒,不行,我得去前邊兒。”
“誰的腳不在下邊,屁股不在后邊?你鬧什么呀鬧?”
“三貓咬我的腳,咬我的屁股。大舅,我害怕。三貓咬我……我就到前面去……要不……我騎脖兒脖兒。”說著又要往高里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