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面井洞上有一頭老牛在慢騰騰地拉著水車。車出來水不急不緩,“汩汩”地流進移栽著菜苗的畦里。
田達林杵著锨站立在畦口,前面的畦澆滿了,就把后面的畦口掘開,讓誰流進去,然后把前面的畦口擋住。如果水在畦里流的不順暢,他就高出里平平,低處里墊墊,讓水暢通無阻地流滿整畦。
田青青領著田苗苗來到壟溝邊上,教田苗苗把小手兒伸進水里玩兒水,自己則借著這個動作,偷偷往水里滴了幾滴空間水,以促進小菜苗茁壯成長。
不過,她不敢用多了。今年的韭菜已經割了兩茬,而且株高葉寬厚,產量是過去的一倍還多,時間卻縮短了一半兒。往年,一春天也就吃上兩、三次。今年剛到立夏,就分了兩回,而且數量是過去的一倍還多。
“林子,你小子是不是有特異功能啊?種的韭菜這么好,又高又嫩。”
出工集合的時候,田永生一邊剔著牙縫里的韭菜葉,一邊調侃田達林。
田達林“嘿嘿”一笑:“咱倆從光著屁股的時候就在一塊兒玩兒,我的能耐你還不清楚?”
“常言說‘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誰知道你瞞著我們多少才能呀?”
田達亮一旁插言道:“你看他這個老實樣兒,還會瞞東西?”
“那你給解釋解釋,這是怎么回事?”
“是啊,亮哥,你見多識廣,給我們說說這里面有什么說道。”
“叫我說呀,是林子肯賣力氣。澆的水勤。水菜水菜,有水就長得快。”
“不見得。往年園子里的水車也沒怎么停過。”
“要么就是林子天生是種菜的料,隊長慧眼識珠,安排對了人。”
隊長在一旁聽得心里美滋滋的。經常不斷地有頓肥美的鮮魚吃,還落了個“伯樂”的美名。是哪陣風把這么好的運氣刮到自己頭上了?!
田達林正年富力強,是上海河出民工的料。當初安排他去菜園子,自己也有過思想斗爭,怕社員們攀比。考慮了一晚上,最終還是沖著那兩條魚和一家人住在場院屋里的緣故,答應了他的要求。打算等他蓋了簡易房搬回去以后。就調離。
沒想到這小子還挺給自己壯臉面。半月多一點兒。就割了兩茬韭菜。別的菜苗也長得新鮮水靈。既然社員們都賞識他,自己何不就著箅子蒸窩窩,把這事定下來?!既送了人情,又滿足了社員們的心愿。自己還落個會用人才,何樂而不為呢!
于是,隊長趕忙湊趣說:“你們要愿意讓林子給咱隊里種菜,種好菜,我就讓林子常年在園子里干活,發揮他的種菜專長。”
“行!我同意!”大多數人異口同聲地說。
“我說老隊長,你要是讓林子干別的活兒,一隊上的人都會對你有意見。”田達亮叼著旱煙袋,笑瞇瞇地說。之后又對著眾人說:“大家說。對不?”
“對!就是這么回事。”人們又都紛紛說道。
田達林什么時候被人們重視過?當眾夸過?早把一張臉紅得像豬肝。
“林子,別在那里傻愣著了,表個態。”有人提議。
“對呀,林子,大家這么信服你。好賴你也說幾句。”
“其實,我……我……真的不會……”田達林結巴起來,豬肝似的臉更紅了。
“不會什么呀?那韭菜該不會是你用神氣兒吹起來的吧?”
“林子,說說看。隊長都表態了,沒人搶你的飯碗。”
“其實,我……就是多澆了兩水,沒讓畦兒干過。”
田青青從父親嘴里聽到人們的議論和隊長的決定以后,也很高興。暗下決心:一定要幫父親把菜園子種好!社員們多分了蔬菜,父親落了好名聲,自己家里最落實惠。
人嘛,就是這樣,有能耐了才能被人瞧得起不是!
在菜園子里玩兒了一會兒,田青青看看沒事可做了,便領著田苗苗又回到場院里。見小朋友們都在一撥一撥地玩兒,也沒言語,領著田苗苗又走到場院東邊兒。她想仔細看看東坡下面的鹽堿地。
不知怎么回事?自從前天晚上發現空間向外拓展以后,這片鹽堿地不止一次出現在她的腦海里。
東坡下面的鹽堿地是一個長三角形狀,北寬南窄。北邊最寬處有二十多米,南北有七、八十米。隨著大道和場院、杏林的排擠,最終成一個銳角形消失。
鹽堿地上很不規則地散步著一些紅荊疙瘩,紅荊疙瘩周圍,長著一些野蒿、青麻桃之類的植物。兒沒有紅荊疙瘩的地方,地面就像蒙了一層白醭,皺巴巴的什么也沒長。
由于尋找種子的緣故,田青青幾乎踏遍了田家莊的土地。發現像這樣邊邊沿沿的閑散地塊有的是。都這樣讓位于紅荊、野蒿、雜草,荒蕪著。
如果自己把它們開墾出來,種上農作物,再用空間水改良改良,一定有收成。要是也能像自留地那樣,自己種了,空間里也能拓展出相同數量的黑土地,那自己可就賺大發了!
又一想,這都是集體的,是生產隊上的地。閑著可以,要是個人開墾了,會不會被說成是挖社會主義的墻角?而被斗私批修,或者挨批斗?
田青青前世印象中,好像有種閑散地這一說。但也是在田苗苗記事以后的八十年代初了。不知從哪個年代開始的?
這個回去問問父親再說。
田青青一邊想心思,一邊領著田苗苗在東坡下面的鹽堿地上采摘苦菜花玩兒。
“青青,領著妹妹在這里玩兒?”
付振海扛著一把挖勺來到田青青身邊。
“嗯哪。大伯,今天沒有趕車?”田青青揚起小臉兒,甜甜地問道。每次在這里見到付振海,都是趕著牛車路過。田青青覺得他不趕車有點兒奇怪。
“糞運完了,大伯從此改干別的了。”
付振海說著,把挖勺扔在地上。人則揀了塊什么也不長的有著白醭的地方坐下來,一邊掏出旱煙袋裝煙,一邊說:
“今天下午大伯請了半天假,在自留地里點種了點兒玉米。”
“大伯,你也在麥子地里套種玉米啦?”田青青高興地問。她套種玉米可是費了好多口舌爭取下來的。
“沒有。去年我種了一塊紅薯,刨的晚,沒種上麥子,今年改種春茬玉米。”
“大伯,你也在麥背兒上點種玉米吧,春玉米生長期長。收得多。”
付振海搖搖頭:“不行。要是趕不上雨水的話。全干死嘍。白浪費種子。”
田青青聞聽。方想起他家里糧食緊缺,自是一把種子也舍不得扔。猛然又想起他在大隊部作證時說的返銷糧,不由問道:“大伯,今年的返銷糧下來了嗎?”
“沒有。”付振海點著煙袋鍋里的旱煙葉。猛吸了兩口,“其實,這二年的返銷糧少得很,星星點點的,不指望也罷。”
“那,你家……”田青青忽然打住話題,一個小孩子家,問這個是不是有些出格兒?
“青青,你今年可幫了大伯的忙了。”付振海拿出嘴里的旱煙袋。微笑著望著田青青,無限感慨地說:“青青,你送大伯的大魚,大伯一條也沒舍得吃。全賣了換成糧食了。大伯從心里感激你,又感到愧得慌。幾次想對你說。不讓你給大伯送了,可就是開不了這口。咳,大伯窮啊,還真指望著你這魚貼補呢?!”
田青青想否認,見付振海把話說到這份上,又改了主意,忙說:“大伯,那,我再多給你兩條。”
“不,不,今天大伯就是來給你說這事哩。青青,你知道嗎?你的魚在村里可是少賣錢了!一條一塊錢,一斤二、三兩的,一斤半靠上的,都是這個價,論條賣。可在黑市場上,一斤魚能賣到一塊一或者一塊二。一斤半的魚,能賣一塊六、七毛。你說,你不是少賣錢了不是?”
“大伯,那魚是我從大坑里釣上來的,又不是自己養的,那錢還不是白撿?”
“話可不能這樣說。你這是平能耐掙錢。哪個又能像你這樣,說釣就能釣得上來?”
“再說,我也不知道去哪里賣呀?”
“我有個拐彎兒的親戚,在王軍鎮上的食堂里做飯。那晚你給我的兩條大魚,你伯母舍不得吃,說賣了能換好幾斤玉米呢,就讓我拿到王軍集上去賣。正巧碰上我的這個親戚在集上采辦。他見了那兩條魚,眼睛一亮,說這么大的魚很少見,讓我拿到食堂里去賣。
“結果,人家按一塊二一斤給的錢。兩條魚,三斤還高高的,人家給了我三塊六毛,大伯用這錢在黑市里買了十斤玉米,背了回來,喜得你伯母咧著嘴笑了一晌午。
“從那以后,你每次給了魚,我都送到那個食堂里去。他們高興,我落實惠。就是心里總覺得虧欠了你。幾次想開口說明了,咳,咳,大伯的私心在作怪呀!”
“大伯,魚是給你的,你想怎樣處理就怎樣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