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們,看爸爸給你們買什么來了?”
快中午的時候,田達林夫婦趕集回來了。田達林一進大門就招呼。
聽到喊聲的田幼秋、田幼春,甚至連小田苗苗,都“呱噠”“呱噠”跑了出去。
溫曉旭畢竟就要十歲了,已經知道些好歹。見人家的大人給自己的孩子買來了東西,也就沒往外跑,繼續在堂屋里翻看木板。
田幼秋見溫曉旭有了冰扒子,看看制作也不復雜,便把家里蓋房用剩下的木板跳出幾塊來,想讓父親幫著給自己也做一個。又不知道哪個合適,便在堂屋里與溫曉旭比劃起來。
“哇,這么多鞭炮呀!”田幼秋兄弟倆望著口袋里的鞭炮,不由叫起來。
田達林買回來了一盤五千響的鞭炮,兩捆二十個二踢腳,十掛一百響的小鞭兒。
往年都是在老院兒里與爺爺奶奶一起過年。田盧氏摳唆,每年也就買三、四掛小鞭兒,請家堂、年三十晚上和送家堂時放放,如果有剩余,就留到正月十五上供的時候放完。根本沒有孩子們的份。
田幼秋眼看著街上的孩子們用香零星著“叭”“叭”地放鞭炮,羨慕的了不得。父親沒錢買,奶奶不給,也只好干看著眼饞。
“爸爸,現在就給我們一人一掛小鞭兒行不?街上已經有孩子在放了。”田幼秋忍不住問道。
田達林摸了一下他的腦袋,說:“喊出你們來,就是為了給你們的。早知道你們眼饞的了不得了。”
“噢,噢,噢,有炮仗放嘍。”田幼春聞聽,首先拍著小手在庭院里跳起來。
田達林拿起四掛小鞭兒,遞給田幼春一掛,遞給田幼秋三掛。對田幼秋說:“你給小旭和青青一人一掛去。”
“小苗苗呢?”田幼春問道。
田達林:“她還小。不會放,讓你姐姐給她幾個行了。”又對田幼秋和田幼春說:“我把這些放到儲藏間里,等到年下放。年前再給你們每人一小掛。今天這一掛是讓你們解饞的。剩下的這個誰也不許動,更不許拿著明火去儲藏間。聽見了沒有?”
田幼秋和田幼春。同時點了點頭,拿著小鞭兒跑屋里分去了。
郝蘭欣也沒忘往外拿自己給孩子買的禮物,舉著兩個發卡對田青青和田苗苗說:“青青,苗苗,看,這發卡好看不?”
田青青一看,發卡是藕荷色的,上面各系著一朵大紅絨線小花。兩毛錢一個,商店和街上都有賣的。不過還是高興地接了過來,稱贊道:“真好看。媽媽真會買東西。”
說著。給自己和田苗苗都戴在頭上。還抱著田苗苗照了照鏡子。把田苗苗臭美得了不得,沖著鏡子里的自己直做怪模樣。
郝蘭欣還給楊老太太買了一雙老年棉鞋。楊老太太腳上的棉鞋已經很舊了。郝蘭欣要給她做,楊老太太說什么也不讓。自己做了一雙,終因年老眼花沒手勁兒,做的有些歪扭。郝蘭欣再做。已經來不及了,便給她買了一雙。
楊老太太拿著新鞋,激動地說:“多少年了,沒人給我買過穿的。這么一大家子人家,你還想著我。”
郝蘭欣說:“我過去也不怎么趕集,到了集上才知道,賣什么的都有。您往后短什么。就說一聲,趕個集就能買回來。”
楊老太太感激地直點頭。
“媽媽,好不容易才趕個集,你也給自己買了點兒應心的物件沒有?”田青青見老的小的都有了過年的禮物,便問郝蘭欣。
郝蘭欣說:“買了。想到自己一年到頭光穿粗線襪子了,就買了一雙洋線(細線)的。也讓腳舒坦舒坦。”
田青青聞聽,“哏哏”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扶著椅子直不起腰來。
郝蘭欣笑著嗔怪道:“傻妮子,買雙襪子也值得你這樣笑。”
田青青笑罷,擦著眼淚說:“媽媽。你沒聽說過這個歌謠嘛:‘新年到,新年到,家家戶戶好熱鬧。小姑娘要花兒,小小子兒要炮,老太太要副臭裹腳。’
“你看咱家里,你們給哥哥和弟弟買了小鞭兒,給我和妹妹買了頭花。給楊奶奶和你自己,一個買的棉鞋,一個買的襪子。這時候不興裹腳了,可你買來買去,還是買的腳上的物件。正好與歌謠相符,豈不好笑!”
郝蘭欣和楊老太太一聽,也都笑起來。
郝蘭欣說:“買了你楊奶奶的以后,你爸爸非要我買一件自己稱心的物件,我看看什么都挺貴,舍不得買。就是襪子還便宜,便買了一雙完成任務。誰知道卻與歌謠里說的一樣起來。”
這時,田幼秋把小鞭兒遞到溫曉旭和田青青的手里。
田青青在商店和集上看到過這樣的小鞭兒,一毛多錢一掛。不過她對燃放這個實在不感興趣,也就沒有買。
“哥哥,我有發卡和頭花了,不要這個。你們三個拆了分了吧。”田青青對田幼秋說。
“你不要?‘叭’‘叭’的,可響哩。”田幼秋有些不理解地問道。
田青青笑笑說:“你沒聽歌謠里說嘛,要鞭炮是你們小小子兒的本能。花兒才是我們女孩子最喜歡的呢!不過,你們放的時候也要小心著點兒,別崩到手指頭。扔了后如果不響的話,千萬別去看,炸著眼睛嘍。”
對田青青不喜歡放鞭炮田幼秋雖然有些不理解,但是能多分一些放著玩兒,他還是很歡迎的。
于是,田幼秋立馬把屬于田青青的那一掛拆了,平均分成三份,自己一份,給了溫曉旭一份,田幼春一份。
田幼秋又指著堂屋地上的木板,對田達林說了自己想做冰扒子的想法。要田達林按照溫曉旭那個的樣子做。
田達林拿起冰扒子看了看,覺得不難,點頭答應了。
三個小正太高興起來,每人又給郝蘭欣要了一根香,點燃了,拿著跑到街上放鞭炮,饞別的小孩子們去了。
吃過午飯以后,郝蘭欣要把在縣城買的二斤點心給老院兒送過去,順便看一看生病的婆婆田盧氏。
田青青見狀,也領著田苗苗一同前往。雖然還沒聽到老院里有來人的動靜,她怕在坑塘冰上玩兒的時候,薛家莊那邊再來了人。自己跟過去,也好見機行事,把自己昨天夜里的失誤掩蓋過去。
還好,誰也沒有來,這讓田青青如釋重負。
田盧氏依然沒有起炕,躺在被窩里直哼哼。見了郝蘭欣,兩句話沒說完,就“嗚嗚”哭上了。
田青青自是知道她還在為薛家莊的“救濟”而哭,因為三房兒子媳婦,沒有一個明著答應給他們的。
哭完以后,又對郝蘭欣抱怨爺兒倆做的飯菜沒滋味兒,生生茬茬的,無法下咽。
田盧氏說的是實話。田金河和田達木平時都是吃現成飯,何曾下過廚房?!乍一動手,手忙腳亂的不說,做的水平實在不怎么滴!
不過也只是早飯和晚飯,午飯一般都是田達林給他們送過主食來。如面條、饅頭、餃子什么的,他們只是自己打個湯、下下面條。
在一旁坐著的田達木趁勢說:“我實在不會熬粥,不是稀了就是稠了,要不不熟,要不就是山藥(紅薯)糊鍋底上了。三嫂,要不,咱把西廂房的前后門都打開,咱兩家伙里著吃飯呀!反正中午也是光吃你們的。我拿糝子面子。”
郝蘭欣臉色一沉,立馬又恢復正常,說道:“這事你給你三哥商量商量,我們倒是沒什么,就怕時候長了,大嫂二嫂別再產生別的想法,又得說我們沾老伙里的光了。”
田盧氏也覺得小兒子說的不合時宜,瞪了他一眼。
按照農村風俗,只要有兩個以上的兒子,分家以后,兒子們就平均攤著給老人東西,或者輪流管老人。
他們家也一樣,在秋后分紅以后,按照當地行情,給分出去的三個兒子,每人每月要兩塊錢的養老費。由于莊稼人平時見不到錢,一律在秋后分紅時一塊兒給。
今年三兒子田達林是三月以后搬出去的,要了他九個月的。這個三個兒子已經全都兌現了。
現在情況發生了變化,要再讓兒子們管,就得在這個基礎上說起來,要么輪流;要么依靠一家,別的家里給湊東西。哪有自己找飯門投靠一家的?除非這話從對方嘴里說出來。
田達木知道自己說的魯莽了,擓擓頭頂,艱難地擠出一絲兒尷尬的笑來。
又說了幾句話,田青青怕老太太再說出給薛家莊糧食的事,讓郝蘭欣不好回答。便給郝蘭欣使了個眼色,推說自己要給大伯母家蒸干糧,要回去。郝蘭欣也就跟著一起出來了。
回來以后,見面酵子果然發好了。田青青便讓父親田達林給送到大伯母家,自己又親自到那里和的面,餳了半下午,之后蒸了一鍋饅頭和棗花(注1),一鍋黍米面的切糕。
蒸完也到了吃晚飯的時候,何玉穩便沒讓田青青回去,和他們一起吃的晚飯。
(注1:面食的一種。把做饅頭的面劑搓成條狀,均勻的放上三個棗,曲起,用筷子從中間一夾,形成一個三瓣兒的花狀,故稱“棗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