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紹棠將書頁折起來,在腦子里回憶她曾經見過的賀鳴松。
賀鳴松在她的印象中一直是個精明商人,永遠衣裝得體,表情嚴肅,形象刻板。
唯一一次有些顛覆她印象的是上次賀顏深帶她去賀家老宅看到賀鳴松的時候。
那天的他,看起來已經蒼老了很多,也沒有她看到的那么堅定。
賀顏深母親在她六歲的時候就去世了,剩下的對賀顏深影響最深刻的一定是賀鳴松。
那么真正的賀鳴松真的是她看到的那個嗎?
愣神之際,平板震動了一下,程見秋的消息回過來了。
紀醫生,一個人在遇到挫折之后的反應最直接的表現就是他性格所表現的東西。
性格不同,表現不同。
如果您問的是您的那個朋友,那么我可以做出的評估就是,他在破產之后的表現一定是他最真實的表現。
您的朋友一直在真我和虛我之間掙扎,他更傾向于真我,所以在第一反應下,他應該是真我。
程見秋的回答模棱兩可,沒有說他確切應該表現出什么,而是已經自我主觀的判斷了賀顏深的表現,并認為那是真我表現。
紀紹棠怕自己說的不清楚,程見秋才給了這么個答案。她抱著平板想了一下,最后又打了一段字:
原本身價百億的人在一夜之間破產導致全身上下僅剩幾千塊,不僅沒有表現出普通破產該有的焦慮和痛苦,反而很安逸。
這也是真我表現嗎?
如果不是,該怎么治療?
程見秋守著手機,收到她的回復之后立馬將已經想好的答案發給紀紹棠:
真我表現。或許您說的這個人他并不在意身價百億,也不在意自己能賺多少錢,他真正在意的是他在追求的東西。
所以在破產之后,他無所謂。
您現在要注意的,并不是他反應在表面上的情緒,而是他的行動。
找到他真正關心的東西,答案自然就出來了。
就在紀紹棠說破產的時候,程見秋已經將賀顏深和紀紹棠口中這位無名心理障礙患者聯系在一起了。
開始的時候,紀紹棠所說的人除了一些行動,其他的都和賀顏深不太搭。但是隨著他的了解的深入和賀顏深沒事兒總往這兒跑的表現,已經埋下了懷疑的種子。
再者,這些天來,唯一一個身價百億,心理障礙還破產的人不就是賀顏深么?
B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C國最大的黑馬公司負責人——賀顏深。
不過,該懷疑的點仍然存在。
他看到的賀顏深和他分析出來的賀顏深,與紀紹棠描述出來的賀顏深是不一樣的,好像三個獨立的個體,仔細去想卻是真正有聯系的三個個體。
他看到的賀顏深,時時刻刻都精明,擁有商人的敏銳和成功人士的氣質,時時刻刻都以最完美的形象示人,做每一件事都要深思熟慮,從來會給自己留退路。
他分析出來的賀顏深,有心理疾病,他自己控制不住了才迫不得已找了心理醫生輔助治療。
他從骨子里就聰明,就得體,最重要的一點,他是個癡情的人。
如果讓程見秋說賀顏深的不足,他能找出來的唯一一點大概就是不懂愛吧。
不懂如何去愛,不理解被愛。
他偏執地用自以為對的方法去愛他愛著的人,又偏執的以為,他愛的人并不比他。
愛是雙向的,他能給,為什么就不能要回來呢?
紀紹棠嘴里的賀顏深,行為詭異多變,時常摸不透情緒,所做都隨著自己的心意。
其實呀,這不過是愿不愿意的問題。
在外戴著精英面具,不允許自己犯錯,時時刻刻得體的人是賀顏深,同時,在紀紹棠面前行為詭異,情緒流露的也是賀顏深。同一個賀顏深,但是他僅僅愿意在紀紹棠面前做真正的自己。
從紀紹棠的描述里,程見秋能聽得出來她有多愛賀顏深,但是陰差陽錯下,兩個人都不覺得對方愛自己。
那么,就由他來做這個助攻吧。
紀紹棠得了回答,果然不出所料的開始自我反省。
她確實有些過于糾結賀顏深破產之后的情緒變化了,反而忽略了最重要的東西。
紀紹棠跳下床,拖鞋都沒穿跑了出去,在臥室門口看著賀顏深坐在沙發上看著一本雜志。
紀紹棠忘不了賀顏深那天拉著行李箱求收留的時候,她也就不能忘記在賀顏深破產之后不久他就來了這里。
他不是應該討厭她么,可是為什么他來的這里呢?
難道真的除了她,沒人再愿意要他呢嗎?
破產又不是真的以后要靠別人養活了,賀顏深這么聰明,這么有能力,在哪兒不是討生活呢?
她猶豫了一下,問:“賀顏深,你跟紀紹柳聯系了嗎?”
賀顏深聞言從雜志中抬起頭,看著她,說:“聯系了。”
“她不要你嗎?”錳鋼直女紀紹棠毫不避諱。
賀顏深有些哭笑不得,他將手里的雜志合上,紀紹棠這才看清楚他看的是什么——醫學雜志。
人民醫院每個月都會編輯發布這么一本雜志,這已經是好久之前的了,這一冊里,記錄了顧明洛的案例。
紀紹棠已經想不清楚這事兒是什么時候發生的了,好像就在不久前,又好像隔了很久。
賀顏深將書攥在手里:“不要了。”
紀紹棠“哦”了一聲,低下頭小碎步跑了過去,想從他手里拿過那本雜志。
“干什么?”
平常的醫學雜志紀紹棠是從來不帶回家的,這是唯一的一本。
“還給我,這是我的。”
賀顏深將書放在身后:“來,先坐下,聊聊。”
紀紹棠不明所以。
賀顏深:“不是想要么,聊完了還給你。”
紀紹棠并不信他。
賀顏深抬手扣了一下自己的眉心,將書放在桌上。
紀紹棠將信將疑地坐下,和他面對面。
“顧明洛的事兒結束之后停職了幾天?”
紀紹棠就猜到他要問這個,“一周左右。”
賀顏深點點頭:“她誣陷你,為什么不告她?病人侵犯主治醫生,主治醫生同樣可以拿起法律武器保護自己。”
紀紹棠聽著這話頗有些好笑:“我當著陸總的面去告她么?那我該告顧小姐呢還是該告陸總?賀總您告訴我一下,告了他們我們怎樣?不停職還是不會再遇到這種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