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龍區,秘密倉庫內,日。五個月前。
故事再次回到計劃準備時的那間集裝箱里。
“我們行駛途中上車就是為了躲開生物檢查,正常情況你們只要順利上了列車,潛入就算完成了。但偶爾會出現意外,一年里會有幾次到站依然對列車全員進行了檢查。
“因為是臨時檢查點,研究大樓站點上只能通過現場的生物信息和員工芯片工牌的數據核對檢查,這跟上車時的檢查不一樣,這里我們有漏洞可以鉆。”
老儒點點屏幕,隨即芯片工牌的動態模型展示在房間中。
“檢測儀會使用三個數據比對,只有三個數據全部一致才能通過檢查。第一個,會社研究大樓的職員列表;第二個,你們在場時的生物數據;第三個,工牌上的職員數據。
“第一個數據已經處理好了,瘋丫頭已經黑掉了紅源主數據庫和兩個備份數據庫增加了你們的職工信息;第二個數據是現場生成無法修改,但會與第一個數據符合。難點在于第三個,工牌上的數據。”
說著,老儒拿出幾個仿制工牌和工牌的復寫板交給黑天鵝。仿制工牌用于調換員工使用的真工牌,避免過早被人發現;復寫板用于把真工牌重新錄入她們的信息。
“每個工牌里都有獨立協議,我們偽造的工牌過不了,只能靠改真工牌的數據才行。如果發現要臨檢,一定要在第一時間偷到員工的工牌,把工牌電子化傳給瘋丫頭篡改數據。”
“要是我這邊出點岔子,那她們不是死翹翹啦噗哈哈哈?”瘋丫頭說。
瘋丫頭穿著一身JK女高制服,把她那雙圓頭黑色小皮鞋翹在桌子上笑得前俯后仰,就差沒從椅子上栽下去。只是那時她并沒有想到,她們真的會因此深陷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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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8:00,一架走在紅源供貨專線上的貨運艇航進九龍城寨上方。九龍城寨是九龍區鴿子樓最密集的區域,狹窄的街道、老舊的樓房,還有密密麻麻的非法義體診所的霓虹招牌。
貨運艇外用立體投影把這個本來冰冷的大鐵塊幻化成一只巨大的粉色鯨魚,鯨魚游過這個逼仄的城寨,在樓與樓之間一線的天空中,留下一眼留給窮人的浪漫。
老儒抬起頭,望著這只巨大粉色鯨魚,他沒有說話,只是凝視著這只貿然掠過的大家伙眉頭緊皺。而此時在這只鯨魚遨游的白肚皮下面,恰是暗潮洶涌。
——九龍區,軍事專供貨運艇內,日。第一天。
貨運艇內,兩個駕駛員正漫不經心地聊著天。
“前輩,我聽說今天大boss的小女兒要來研究大樓。”
“關你什么事?”
“小女兒是他們家里最善良可愛的,還對其他下屬都很溫暖,好想見一下真人呀。”
說著,他揚起頭來,腦海里浮想著那個女孩的模樣。他的胸前的影像框別著他的名字——李昌浩。
“我跟你說小子,你要是也生在他們那種家庭里,每天不操心掙錢、餓了累了有傭人供著、全世界所有人都把你捧著怕化了,你也能像她一樣善良可愛。
“但現實呢?現實是我為了點臭錢天天上班被領導辱罵,要你去施行什么跪式服務,還一天到頭要擔心著會社又被哪家的恐怖分子光顧,不留神把我們小命給搞沒了。回去了孩子老婆嫌你掙錢少沒好臉色,還要伺候一個隨時喝得爛醉的酒鬼老爹,自己的這個爛攤子都夠收拾得了,誰還有心思去特么的善良可愛。”
“所以啊前輩,她才是我心中真正的小公主一樣的存在。完全脫離了這個世界的繁瑣,像夢里捏出來的水晶人一樣完美。更何況會長家族那么多后代,也只有她配得上善良。要是能見著她聊上幾句握握手,讓我死我也甘心啊。”
“別特么夢了,去檢查貨倉!”
老駕駛員聽得正煩,眼見儀表盤上貨倉出現了異常報警,一腳便蹬在了李昌浩的座椅上。
“為什么我去?”
“你是新人,你不去誰去?”
李昌浩嘟囔著嘴,罵罵咧咧地朝貨倉走去。他打開貨倉把所有東西都檢查了一遍,所有東西都好好的,沒什么異常,撓撓鼻子關好門就往駕駛室走。
“沒什么不對的,可能系統誤報……”
他邊走邊說,話還沒說完,后面的話被他硬生生地噎了進去。
他看到在他的駕駛位上正站著一個穿著JK裝的小姑娘。小姑娘模樣十三四歲,留著黑色和藍色的對半染發型,兩只手一邊拿著一把槍,左槍對準著他的腦袋,右槍塞進了老駕駛員的嘴里。老駕駛員嘴里嗚嗚地不知道想說個什么,兩只手倒是舉得老高,生怕別人看不出他在投降。
小姑娘臉上帶著莫名興奮的笑容,眼影在她白皙的臉上顯得格外不走尋常,像極了一個搗亂的不良少女。
“雖然沒見著善良可愛的,但我這個邪惡瘋狂的小公主你今天是見著了。怎么樣?死得不虧吧!”
還沒等新人反應過來,他的肩膀又被一個陌生男人的手臂搭上。
“當然,你們也可以選擇不死。我們針對的是會社,你們只需要照我們說的做,今晚你們就還能看見老婆孩子那張臭臉;哦對了,”他轉頭看向李昌浩,“我在來的路上順便還付了你母親所有的醫療費,要是再湊點錢買個義體,你或許能親眼看見你母親重新站起來。
“——前提是,你們打算活著的話。”
隨著男人那滲人壓迫性的聲音傳來,駕駛室里導演那張棱角分明的瘦臉,逐漸被貨運艇外的燈光照亮。
劫持貨運艇的正是導演和瘋丫頭,雖然貨運艇內部遭受著劫持,不過外面看上去依然其樂融融一片祥和,貨運艇按著規劃好的路線不緊不慢地行駛著,如期到達研究大樓。
研究大樓樓頂,對接人員跟貨運的兩個駕駛員打著哈哈。
“喂老肖,你這脖子上套的啥呀,狗環嗎哈哈哈哈。”
老駕駛員連忙捋起脖子的衣服把磁暴項圈擋著。
“沒有沒有,我女兒的玩具。”
“哈哈哈哈,我前兩天看了部老片,那里面的人脖子戴著的項圈跟你這個有點像。只要一不聽話,嘣的一聲,他們腦袋就炸啦哈哈哈哈。——嘿我說我在說電影呢,瞧把你嚇得!你今天不太對勁啊。”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老駕駛員忍不住打著哆嗦,李昌浩推了推他。
“他昨天晚上去櫻花街了沒回去,一早就心神不寧的。別管他,我們下貨。”
說著,幾人的談話突然頓了頓。導演和瘋丫頭已在貨箱中準備就緒,他們并沒有看到,就在這沉默的剎那間,那個叫李昌浩的新人把一個紙條遞給了對接員,臉上的表情此時莫名其妙地變得堅定。
“呃這是……噢哈哈,那里的節目可攢勁了,玩起來就沒完,準是把女兒的學費給花沒了。沒事沒事,誰不都有犯錯的時候,回家跪搓衣板就好了,日子還不都得過嘛。”
貨運艇的貨倉和倉庫搭好了接口,一箱箱貨物開始橋接著傳送帶自動送往倉庫中。瘋丫頭和導演只聽咣當一聲,他們所在的封箱便開始輸送。
“計劃還是蠻順利的嘛~”瘋丫頭說。
“我不喜歡這個計劃。”導演答復著。
“我就不喜歡有計劃,凡事還要按計劃走,無聊死了,我可是想來大鬧一場的。”
瘋丫頭嘟著嘴,一副不情愿的樣子。
“那兩個駕駛員不配合或者不小心露了馬腳的話,這個計劃就失敗了。如果是我,一定不會把自己的命交在別人手中。”
導演一臉嚴肅,正如他所說,他不太喜歡無法掌控的事。
“誒?黑天鵝跟我通訊了,喂喂?”
「我傳給了你兩張工牌,你把我們信息篡改上去!快,馬上要下車了!」
“小意思,1分鐘。沒想到你們真能碰上臨檢……”
說著說著,瘋丫頭突然愣住了。因為在此時,她竟然聽到了干擾信號導致的雜音像撕裂的玻璃片一般傳入她的腦中。她提前做過準備,往倉庫行進的路上并不會受到信號干擾。
除非——
她立馬抽開自己的左手手臂,手臂上,是一個植入的小型便攜電腦。
“怎么了?”
導演也發現了她的異樣。
“這倆傻嗶把我們給耍了,我們的運輸線不是通往的倉庫,直接通往廢物清理的焚燒爐!臥槽他們是真不怕死,跟他們說了脖子上那東西會爆炸還敢玩花樣!”
電腦屏幕上,他們正在偏離軌道,紅色的預警信號在屏幕上閃動著,正一步步朝著廢物焚燒房靠近。
“你忘了,那個新人夢寐以求的小公主可在研究大樓里。這種人把自己所有的人生價值都賦予在了他幻想的那個角色身上,他才不會輕易放你進去傷害到他的小公主。”
導演攤著手聳聳肩,仿佛這個小插曲早已寫在了他的劇本上。
“嘖嘖死直男追星都這么不要命的嗎?真可怕。剛才正巧黑天鵝還需要我改數據,這下信號也給斷了。她們倆被槍殺,我們倆被火葬,咱們換著花樣死,還死不到一塊,不知道詩人會怎么死,能不能多死出點花樣來。”
“你的設備不是都在這箱子里么,趕緊解除危機。”導演說。
眼見導演沒上鉤,瘋丫頭用手指戳戳導演的肋骨。
“喂喂喂,你就不能稍微怕一下嗎?這讓我演得很沒面子好不好。”
“尊敬的公主,您以后就是我的御用演員。但煩請快點處理一下,不然就算我們不燒成灰,黑天鵝那邊應該也撐不住了。”
“得嘞!今天得跟他們上一課,別讓他們以為把黑客網線拔了就沒辦法了!”
說著,瘋丫頭按下了手臂上的按鍵。
幾乎同時,兩名駕駛員脖子上的項圈同時發出刺耳的尖嘯,連帶著他們倆和附近對接人員全部震暈了過去。
“這下夠得他們睡一會兒了,待會兒再去收拾他們。”
箱體內角落的背包里,隨著瘋丫頭的操作鉆出一個畫成兔子模樣的黑客機器人。
“來跟它打個招呼,它叫‘螃蟹’。”
“我以為你會叫它‘兔子’。”導演說。
“可它是橫著走的呀?”
“那你不該把它畫成螃蟹嗎?”
“我只會畫兔子。”
“……”
導演有點后悔了,他為什么要跟這個小兔崽子講道理。兩人聊歸聊,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過,“螃蟹”已經在箱體上開了個小洞,順著運輸通道鉆進了檢修口里。屏幕上,“螃蟹”的路線和前端影像完整地呈現出來。
“怎么,出什么問題了?”
導演知道,不論瘋丫頭嘴上怎么插科打諢,可是她一旦焦慮就會咬指甲。而現在,彩虹色的指甲被她咬得稀爛,纖小的指尖點點滲血。
“這里有干擾信號,我需要‘螃蟹’去機房黑網,黑天鵝那邊……感覺來不及了。”
突然間,她那種插科打諢的隨性蕩然無存,轉眼換成了凝重與焦慮。
“不要喂…不要再因為我的緣故死人了……”
瘋丫頭喃喃道,她眼神有一剎片刻地失神,隨即她加快了手上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