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縱只覺得天外飛來一口鍋,目瞪口呆,直覺這事大了,連忙站起來說:“局座,老六,這事我真的一點都不知道。后街那幫小的都是飯桶啊!”連連表示自己一定親自查清給個交代,他也不全是惺惺作態,內心對手下這幫正事不干的人著實惱火得很,本來已經是清水衙門了,你還一點兒事都干不好,不是想讓我上趕著被架空嗎?
“三位長官,黨國的調查效率,老六不說,您三位也清楚。交代我自然是要,但當務之急是請三位授權,封鎖交通趕緊救人。我鄭老六已經說了,動誰別動我婆姨,若真查出家賊,就請三位莫怪了。”鄭耀先看上去非常講理地說。
各人哪還能說別的,只得各自下令調人配合,內心祈禱著千萬別是自己的人惹了這個殺星,只有毛人鳳想起田湖那陰狠的臉,心里格外沉重。
……
另一邊,孟熒都快瘋了,她在軍用貨車里又喊又叫又哭又罵,卻不能讓方司機孟敖分一絲心。最后她惱了,使出吃奶的勁兒往駕駛座上踹,結果車子仍然如履平地。她這才才聽前面幽幽傳來一句,“你盡管折騰,我是開戰機的,只要沒人搶我方向盤,我保證咱們不會掉到江灣里去喂魚。”
孟熒大怒,“你到底要干嘛,你也知道了我男人是誰,這是山城,你惹毛了他沒好處。”保密局還是有好處的,嚇人特別有氣勢。沒想到一路淡定的方孟敖驟然踩了剎車,直把孟熒的頭撞了個大包,還沒等孟熒發火,他倒冷硬地說:“你活下來不容易,做什么都是家里不好,可你真覺得和那種人同居很光彩嘛?”話音竟然還有一絲顫抖,孟熒聽得出來,那是心疼。
孟熒一噎,看著男人寬厚的肩膀微微顫動,顯然已經氣到極致,只是在竭力忍耐。她忽然意識到,對于方孟敖,沒有辦法像質問方步亭時那樣理直氣壯。首先,于她來說,方孟敖是哥哥而非父母,他沒有能力救出妹妹并不能算是拋棄,而戰火之下,他也不過是個十七歲的孩子,難道讓他扔了弟弟救妹妹嗎?而她在日戰區受苦時,他同樣在拿命保衛國土,于國于家,他并沒有做錯什么?哦,或許在這個時代的傳統觀念之下,他不認父就是大逆。問題是孟熒也不能用這個攻訐他啊!
好在,系統又卡著點上線了,支招道:“宿主,方孟敖感情豐沛,走苦情路線。”
“什么是苦情路線?”孟熒還真不熟。
“就是讓他覺得內疚,對不起你,你都是無奈的,命運的錯。”系統循循善誘。
孟熒一聽,果然是這么回事,想著當年看電視的時候,這位鬧得天都快被捅破了也沒人真治的了他,不下點狠料是不行了,于是冷著聲音道:“光彩?我這樣的人,沒法想這么多。大哥,你這老遠來了,無非是接受不了我的選擇。那你想知道,我干嘛非跟著鄭耀先,攆都攆不走嗎?”
她的話帶著一種很濃的自嘲之意,聽得方孟敖一陣難受,干脆直言道:“家里也查過,但軍統保密工作太好,我猜他該對你有恩吧。”
“我們之間的情分,說一個恩,太淺了。”孟熒淡淡地說出了自己的心里話,卻感到微微一顫,原來方孟敖輕輕開動了車,這次他開的又平又穩。
……
當一個特務機關開足馬力運作起來的時候,威力是驚人的,鄭介民打頭,以三分鐘的時間全體(其實也就三人)通過出兵決議。然后一個電話過去,底下的軍官不管正在嫖;娼還是在打麻將,紛紛穿上褲子掀了麻將桌,在趙簡之有條不紊地調動下,幾百名隊員于最短時間內,從全市各區一齊集結到情報處大院,弄得當地交通足足中斷了半個多小時。不明真相的老百姓,還以為國民政府又和哪國開戰了。
其實這還真有點歪打正著的意思,至少在國統區,軍情部門除了地下黨,沒真查不出來的人,何況方孟敖本身也沒想著藏著掖著啊。不過一個小時,準確情報就已經送達保密局中央——劫走鄭夫人的是一個筧橋航校飛行員,現在已經在美國“租借”的一個航空基地里。而且先頭部隊已經把人大門給堵上了——行動隊現在的頭兒是宮庶。
即使是在幾十年后泱泱中華已經是經濟強國了,美國都敢轟\炸我駐外大使館,而1946年恨不能抱著美國大腿喊爹的國民政府,發動內戰全部指望著美援的蔣政府,你說他敢進基地抓人嘛?
答案很明顯,他不敢。
保/密局三大佬都有種被坑爹的感覺,尤其是毛人鳳,他的心思畢竟要細膩一些,看著不遠處不露聲色的鄭耀先,忽然意識到還是被這雜'種給耍了。這人當年能在半個小時內從三萬分文件里找出日軍缺石油這一致命信息,從而判斷出日軍飛機要奇襲珍珠港美軍基地,這一言論當時讓人覺得他瘋了。然而事實很快證明了他的分析無比準確。此后,美國軍方每次有事需要軍統方面幫助(他們稱之為協作),都會點名要他鄭耀先。
而這樣眼力的王牌特工,怕是在她妻子出事之后的幾分鐘里,就通過情報處那邊傳來的的蛛絲馬跡判斷出了來人的身份和去向,知道自己硬拼不過,就把他們通通拉來給自己做添頭,施加壓力。又使得三人誰也不能獨善其身,卻也不會叫人脫穎而出,端是好心計,好狠毒。
鄭耀先使勁兒把人忽悠來,自然不能把人晾太久了,遲則生變,他不會高估保密局上下面對列強的骨氣,于是呵呵道:“三位局座,聽我一言,事情已經這樣了,發展到這個程度,也大為出乎老六的意料啊。當然,這畢竟是老六家事,保/密局上下一心能為我包圍了基地,老六已經感激不盡,剩下的事,還是我自己進去協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