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上的傷已經沒有什么大礙了。
許文樂在醫院只待了一周。腳上打了石膏,腦袋縫了傷口,然后,他就出院了。為的就是省錢。
就這一周的時間,他銀行卡里的錢急劇縮水。好大一筆的住院費啊!看來,過一陣就要混不下去,得向家里討些生活費了。
小美女的醫療標準可不能下降,不然,許文樂會覺得自己不夠爺們。再怎么說,也是坐了自己的車受的傷,這點覺悟許文樂還是有的。
再說那小姑娘干干凈凈的,看上去順眼。一笑起來真好看,眼睛彎彎的,圓圓的臉蛋像只紅蘋果。對于這樣幼稚的形容,許文樂想到這里,就很想鄙視自己一番。可最后,他還是覺得小姑娘的臉蛋就是像一只紅蘋果。
今天許文樂是到交警大隊去接受處理的。
盡管一路去的時候,他就已經做好了接受最壞結果的思想準備。可當他在交警大隊看到自己的車時,還是忍不住在心里哀嚎了一聲。
居然殘破成這樣的面目全非!哪里還能再修得起來?許文樂只是匆匆看了自己的車一眼,就決定舍棄這個家伙了。
不過,心里還是對著這輛車很認真地說了聲:“謝謝。”因為殘肢斷臂的結果,落在了車的身上,而不是自己的身上。
還好,保險公司的人員在事故當天已經冒著雨幾乎與交警同時到達了現場,這還得感謝他曾經在保險公司服務的那段光輝歲月。
當然,也得感謝自己那天沒有暈過去。雖然自己已被嚇得魂飛魄散。但好在清清醒醒,事后還能及時打電話報警求援。
這場事故可真是不難不死,想來必有后福。
不過,那個混賬律師今天是請不動了。最近聽說他手上接了個大案子,沒功夫來搭理自己,只是說,等結果下來了,再去找他。
牛什么呀,早見過他小時候拖著鼻涕搶同班小朋友餅干吃的丑樣子。許文樂想到這里,就在心里小聲嘀咕了一下。
與交警部門就沒什么好扯的了。就算是許文樂有三寸不爛之舌也無用武之地。
因為事實擺在那里,誰讓許文樂從內檔超過前車的?那里距離大坑邊沿實在太近了。許文樂原本想著死不承認,可壞就壞在,正對面的那條支路口居然有監控。這還是那位高高瘦瘦的警察笑瞇瞇地提醒自己之后,他才改的口。
他只好說自己開著車就被別的車給逼到靠里邊了。他主觀上就沒想從內檔超車。只要是被堵過車的人都知道,你正常開著的車道,尤其在兩路匯的地方,不小心就會被別的車給逼到另外一條道上去。
所以,這種現象合情合理。這種申訴他在錄口供的時候就說了不下三遍。
當然,那一大坑邊上警示牌沒看到,那一段圍墻也沒圍起來。這可是有鐵證的,既然有監控,那上面肯定清清楚楚。建筑公司應該賠償自己的損失,當然,還有小美女的。
那天,許文樂頭上包著網兜,神情悲憤地把自己的這個理由又說了三遍。
可交警說了,那不是你許文樂可以走內檔超車的理由。那里的路況那么復雜,你怎么對自己不負責任呢?為了自己的人生安全,年輕人要吸取教訓,老老實實承認錯誤吧。
交警部門一定會公平、公正、公開,以法規為準繩,以事實為依據,合法地執行國家機關給予的權利與義務。
對此,許文樂閉了口,只好自認倒霉。所以,這一路之上,他便做好了被處罰的準備。
不過,從他現在走路輕快的姿勢里,可一點也看不到他沮喪的樣子。看上去,他還有點小高興。盡管拄著拐走得慢了點,姿勢也可笑了點。
此刻,交通責任事故處理通知書就揣在他的褲兜里。
他以為自己會受到交警的嚴厲批評,沒想到,接待他的警察還挺好說話,神情笑瞇瞇的,還看著他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告訴他估計車子修理的價值不大了。
一付同情與理解的表情,讓許文樂心里舒服極了。這才是人民好警察的樣子啊。在這樣的氛圍里接到處罰通知書,許文樂的心理就輕松多了。
當時,他還很認真地接受了批評,也很認真地瞄了一眼那上面的字,其中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道路交通安全法》條例第四十五條,還有處罰多少條他忘記了,他只知道自己這回人生中最大的事故,在交警這里就算是結束了。
接下來,就是和保險公司打交道了,那個部門他熟。因為去年他才從那里出來,能賠多少,他心里清楚得很。等下還要去找找汽修廠的老張,能不能報賬的,也得憑修理費發票說話。再怎么說,也得按上限來賠償吧。看來,自己在保險公司里混的那點面子這回可全用光了。
事情雖說大了點,自己的吃飯家伙沒了。但沒就沒了吧,本來許文樂也是隨便干著。因為他受不了被拘束,更看不得上級那張白板臉。
他許文樂是誰啊,想要找個掙錢的門路,還不是小菜一碟。
想到這里,他的心里就一片春光明媚。雖說還在一瘸一拐地走著路,但誰說殘疾人心里沒有陽光的啊!
醫院里賬上的錢不多了,住院得交押金,當時他就把一張卡里的錢全交了出去,雖然收費員一再表示說不用,只要按規定交納押金就好,他還是熱血了一把,說得對人家傷者負責。當然,你要多交錢,醫院也不會反對的,大不了到時候結賬多退少補就是。
并且,他還強行留了自己的電話號碼在收費處那位眉毛很兇的阿姨那里,沒管她眼睛都豎起來的表情,只告訴她言歡兒的住院費交錢找他就行。
現在想想,那時候可真是仗義啊。要是換了現在,他可能要再想想了。當然,該負的責任還是要負的,許文樂自認不是什么地痞流氓,可不能欺負人家小姑娘。
只是一想到自己這些年的積蓄馬上要空了,許文樂就重重嘆了口氣。
看來,還是得回家一趟啊。小媽臉色再難看,老爸總得管他。
言媽媽從家里到醫院的路不算遠,騎車也不過十五分鐘。言媽媽不會騎電瓶車,是因為言爸爸的緣故。
他從來不讓言媽媽去學這些,雖說騎電瓶車不用學,但言爸爸就是給言媽媽灌輸了許多騎自行車的好處,以及電瓶車太危險之類的教育。
所以,言媽媽從年輕的時候就一直習慣騎自行車。很優雅地騎,不快不慢。而且,言爸爸總是過兩年就給言媽媽換一輛新的裝備齊全的自行車。比如說,護裙罩,前網兜,小車鈴,大屁股坐墊等等。
所以,言媽媽的車子看上去總是新新的,干凈。連漆都沒有刮掉一塊。整個車子該響的響,不該響的絕對不響。
言媽媽此時正從地下車庫把車推出來。走了兩步,就蹚了一下,腳正要劃過前三角檔坐上車子,冷不防一個人影沖了過來,一把就抓住了自行車的籠頭。
言媽媽驚叫了一聲,整個人差點連車摔倒,籠頭急劇晃了兩晃,這才把腳踩實了地面。
定睛一看,正是言歡兒討厭的叔叔——言。昨天負氣走了,今天又找來了。
“大嫂,你要去哪里?我正找你呢。”言氣沖沖地問了一聲。
言媽媽微微皺了皺眉頭,一邊不著痕跡地把抓在車籠頭上小叔子的手拂開。
“歡歡在住院呢,我去給她送飯。你要做什么?剛才可嚇了我一大跳。”
“我要做什么?!大嫂,我昨天和你說的,我借住一段時間的事,你怎么就沒個準信呢?你要是沒想好,今天總想好了吧?我只借住一段時間,找到工作,我就搬,不然,我每個月付你一百塊錢借住費,總行了吧?”
言倒是一點沒把自己當外人。
“,你看家里就這么大的地方,歡歡也放假回來了,又沒有多余的房間,家里都是女的,你住進來,不方便。不然,你還是附近找個住的吧。你要是房錢不夠,我再貼你一點。住家里,我想著總是不太方便的。”
言媽媽有些漲紅了臉,卻仍是輕聲細語道。
“大嫂,你這可不象話了啊!我哥才走幾天啊,你眼里就沒言家的人了?我爸媽可交代了,就讓我住你家。不然,你自己打電話跟老爸老媽說去。告訴你一聲啊,我現在可沒地方去,就等你打電話給我爸我媽說呢,你自己看著辦。”
言媽媽一聽,頓時就有些愣了。他居然把公公婆婆都抬了出來。一時間就有些接不上話。臉漲得更紅了。
兩人便站在車庫門口僵持著。
言媽媽看到前車兜里的保溫桶,心里一急,只想著趕緊去醫院給歡歡送飯。至于住不住的,在這里也想不出個好辦法。想到這里,便從衣袋里摸出鑰匙遞了過去。
“,我急著去醫院,歡歡還餓著呢。不然,你先去家里坐坐,我從醫院回來,我們再商量這件事。”
言一見鑰匙,臉上立刻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一把從言媽媽手里拿過鑰匙,挪著腳步回著:“行,我就在家里等你。”
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洞里,言媽媽一時間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又做了件錯事。總之,心里不舒服。
家里的地板剛洗干凈,歡歡的小床是不允許任何人坐的。這個,不會把家里又弄亂了吧?想到自己剛才就這么把鑰匙拿了出來,心里又有些后悔。一時間漲紅的臉又有些發白起來。
自己的家,進了一個不算是陌生人的陌生人,可這個人,終究是言爸爸的弟弟,自己再怎么樣也不能把事給做絕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