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夫計

第一百九十七章 兄妹重逢

花憐月殺過人,也見過人被殺,當年在梅嶺山脈中與黑尼族殘余力量廝殺,已經讓她感覺到非常震撼,可與真正的戰爭相比,卻是不值一提。

在數十萬人吶喊廝殺的戰場上,人就像是野獸一樣沒有思想,不知道害怕,只能紅著眼睛憑著本能廝殺,不能有一絲一毫的退縮與猶豫。也許前一瞬才將長槍刺入對方的胸口,后一瞬就會被下一個敵人砍了頭顱。戰場上那種凌冽,那種血腥,那種殘酷,若非置身其中實在很難體會。

雖然兩位姑娘一直縮在隊伍的后方,卻也有身處險境的時候。每到這時,她們身邊就會出現幾個士兵,幫她們擊退敵人,護得她們安全。因為這些人都是北冥士兵,侍女以為是羽廣特意安排保護花憐月的,也沒有懷疑,只要花憐月心知肚明,這些人的主子只怕是另有其人。

北冥地界已是一片混亂,原本被羽元掌控的一些小型城池被羽廣攻陷,只是大軍進城時卻發現已經人去城空,留下的只是毫無用處的空城。羽廣的軍隊只能棄城繼續前行,沿途想要尋些補給,卻發現到處都是因為戰亂而荒廢的牧場,田地,樹林,讓人看了難免心中徒生悲涼。

花憐月對北冥這個附屬國并不了解,也不知羽廣的目的地究竟是何處,只能在侍女的看押下,狼狽的隨著大軍一起跋涉。

這一日,大軍終于提前在一條寬闊的河道旁安營休息。

已經被顛簸得骨頭都要散架的花憐月,如蒙大赦,立刻在河道邊壓倒一片厚厚的蘆葦,愜意的躺了下去。此時恰逢夕陽西下,天邊艷麗的晚霞將河面也映紅了了,遠遠看著就像是耀目的火焰在燒。河風吹走了酷熱,帶來愜意的涼爽,無數不知名的小蟲在蘆葦叢中飛舞著,暮色漸漸來臨。

花憐月正昏昏欲睡,耳邊卻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她抬起眼皮,就見幾個侍女帶著幾個士兵出現在她眼前。就聽侍女脆聲道:“花小姐,二皇子有請!”

不容易呀!跟著大軍蒙頭蒙腦的跑了一個多月,羽廣終于想起還有還有她這號人存在。

花憐月站起身,拍拍身上的草屑,微微一笑,道:“該來的終于來了,走吧!”

此刻已是日落西山,明月緩緩升起,密集的營盤中相繼起了篝火,隨處可見持槍佩刀的士兵在巡視。夜間的河風很大,吹得她身上的外裳獵獵作響。

足足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她才隱隱看見頂部被涂成金色的中軍大帳。此刻大帳被嚴嚴實實的拉著,外面又有無數士兵看守,看不見里面的情形。不過在大帳外卻鋪上了長長的氈毯,擺上了無數小幾,小幾上準備了一些水果,酒水。中間還燒著數堆熊熊的篝火,幾只肥羊已經被烤的焦黃噴香。

花憐月腳下一頓,這架勢莫非是在準備宴會?也不容她多想,侍女已經示意她在其中一張小幾前坐下,并為她斟了一杯酒,并嚴肅的道:“二皇子正在接見貴客,請花小姐在此稍等片刻!”

既來之則安之,何況她身后還站了幾個虎視眈眈的士兵看守。花憐月只得無奈的端起酒杯,有一口沒一口的慢慢啜飲起來。

直到第三壺酒下肚,百無聊賴的花憐月才見到中軍大帳大開,羽廣笑呵呵的率先走了出來。緊隨在他身后的是穿著一身平常青衫,面色沉肅的柳固。

“大哥!”花憐月猛地一下站了起來,驚喜的大聲叫喚!

柳固一愣,也循聲望了過來,在見到花憐月的一刻,眸子猛地一亮,唇邊終于綻放出會心的微笑。

原本安靜站在她身后的侍女,上前一步,在她耳邊小聲警告道:“花小姐,那位是二皇子邀請的貴客,請勿要喧嘩失態!”她手一揮,身后幾個士兵立刻將長槍壓在花憐月肩頭,她雙膝一軟又狼狽的坐了回去。

柳固見此情形勃然大怒,他還未開口,羽廣已經搶先呵斥道:“住手,你們怎么能對貴客如此無禮!”

“是!”

“刷”的一聲,花憐月感覺肩頭的重壓一泄,她忙跳起來,一陣風似的跑過去,撲進柳固懷中。

“大哥!”

一聲含著委屈的低低呼喚,瞬間擊潰了一向堅毅的柳固。“別哭了!”他輕輕為她拭去淚水,短短三個字中包含了心疼,愧疚,欣喜。

“兄妹好不容易才見面,應該高興才是,哭什么!”

聽到羽廣假惺惺的安慰,花憐月瞬間回過神來。如今大哥為了自己以身犯險,她怎么還能如此軟弱,還哭哭泣泣的讓親人心疼,讓仇人得意。

花憐月輕輕掙脫柳固的懷抱,她用衣袖胡亂壓了壓眼角,嘟囔道:“我只是太高興了。”

柳固眸光在她身上來回轉了一圈,她臉頰上那兩道粉紅的鞭痕瞬間吸引了他的目光。他抬起手,用手指輕輕碰了碰,心疼的道:“還疼嗎?”

花憐月嘻嘻一笑,道:“早就不疼了,這是這疤痕總要很長時間才能慢慢消除。”

“柳將軍不必擔心,我已經手刃了私自對花小姐施以鞭刑的賤人。只是讓花小姐受了這番驚嚇,總是我不對,待會就自罰三杯,作為賠罪。”

羽廣一邊客套,一邊安排柳固在他下首坐下,花憐月的小幾自然也移到柳固身邊。其余的小幾前都坐著膀大腰圓的北冥將領,柳固因為是私自前來與羽廣見面,所以只帶了六個貼身親兵。

他們這幾個人雖然也是穿著常服,卻個個器宇軒昂,身強力壯。就算被夾在一群咋咋呼呼的北冥將領中,也絲毫沒有露出一絲怯意。花憐月偷眼瞧了,心中莫名升起一股與有榮焉的得意。

一陣金鑼之聲響起,幾個穿著北冥服飾的女子,扭腰擺臀的出現在眾人面前,開始圍著篝火翩翩起舞。這些女人的身材十分健美,她們穿著短短的純色上衣,舉手跳舞時露出一截健美,圓潤的小蠻腰,腰間系著碎花短裙,只到膝蓋上方。在她們跳舞時,一雙雙渾圓有力的大腿,在眾人眼前不斷的晃動。

花憐月還是第一次發現,除了自己與侍女外,軍隊中居然還有別的女子存在。不過看看周遭那些將領們肆無忌憚的眸光,就知道這些女子十有是專門服侍將領們的軍妓。

羽廣一直拉著柳固絮叨,花憐月縱然有滿腔的話想要述說,卻插不進去,只能無奈的欣賞面前女子們賣力的表演。

“羊肉烤好了!”有人大聲吆喝!

就見兩個士兵抬著一只烤得金黃的羊羔走向羽廣,羊羔伏在碩大的銅盤內,嘴里還叼著一束青草,老遠就能聞到

二皇子一拍巴掌,油脂四溢的香味,惹得眾人垂涎欲滴。

一個上身,被火焰烤的周身發紅的大漢大搖大擺走過來,他從腰間抽出一柄小刀,那小刀明晃晃的,又薄又利。就見他持刀在羊羔的脊背上輕巧的劃過,一塊薄如蟬翼的羊肉被片了下來。立刻有人奉上銅盤,大漢將這片羊肉整整齊齊的擺在盤子里。又如法炮制的削了幾片羊羔肉,同樣整整齊齊的擺好,再配上一小碟細鹽,被恭恭敬敬的送到羽廣面前。

這是一種禮節,表示羽廣乃是全場身份最貴重之人。羽廣也不客套,立刻伸出手抓了肉條沾取了鹽沫子,便丟進嘴里大嚼起來。

周遭立刻響起了如雷的歡呼聲,早就烤好的羊羔肉被端了上來,那個大漢手中的小刀不斷的飛舞著,十分利落的將這些羊羔給化整為零,分盛在盤子里,送到了一張張小幾上。

盡管心緒不佳,花憐月還是對這道菜十分感興趣,她也學著羽廣的樣子,抓了盤子里那薄如蟬翼的羊羔肉,沾取了鹽沫子就塞進嘴里。雖然沒有各種佐料配合,這羊羔卻沒有一絲腥膻,而且肉質鮮嫩,幾乎是入口即化。

花憐月吃的開心,柳固卻暗中搖頭,自家妹妹這種天塌下來當被蓋的性子,也不知是好是壞。

氣氛漸漸熱絡起來,不時有北冥將領端著酒碗過來向柳固敬酒,柳固倒是來者不拒,一一喝了。轉眼間就是幾壇子的酒進了他的腹中。北冥將領們存心想要將他灌醉,沒想到他卻越喝眸子越清亮,絲毫都沒有醉意,他們不由暗暗心生佩服。

酒過三巡,諸位將領多少有了醉意,其中一個三十出頭,眼角帶著疤痕,坐在那里如鐵塔般比旁人高出一截的漢子。他一扯衣襟露出古銅色的胸膛,斜著眼睛醉醺醺的道:“久聞柳將軍手上功夫不錯,我其科爾不知有沒有這個榮幸,向柳將軍討教一二!”

羽廣眼角抽了抽,他若無其事的斟了一杯酒,端在手中慢慢飲著。

花憐月聽出這個其科爾的挑釁之意,不由擔心的望向柳固。

柳固輕哼了一聲,夾了一塊羊肉吃了,他同樣沒有說話。

倒是一直站在他身后的親兵,上前一步,抱拳朗聲道:“原來閣下就是神跤手其科爾,在下倒是略有耳聞。不如由我向其科爾勇士討教幾招,如何?”

周遭立刻響起雜亂的吆喝聲,叫好聲。羽廣微微一笑,慢條斯理的道:“其科爾,手上輕些,可別傷了柳將軍的人。”

“好咧!”其科爾咧著黃牙,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他醉醺醺的從地上爬起,一把撕去身上的外裳,露出一身鐵疙瘩般堅硬的肌肉。他一邊炫耀的抖動著胸前的肌肉,一邊邁開大步朝著場中走去。

柳固對那應戰的親兵微微點頭,他也面不改色的走向場中。原本還在載歌載舞的女子們,立刻彎腰行禮,退了下去。

花憐月瞪大了眼睛望著眼前的其科爾,本來他坐著就比別人高出一截,如今站起來,她才發現此人完全就是一個巨人嘛!那些身材高挑的歌舞女子從他面前走過時,居然只到他的胸口。

而自家這邊準備迎戰的親兵,只是尋常人的身高。或許比那些女子要高些,卻只到其科爾的腋下而已。他站在其科爾面前,完全就像是沒有長大的孩子。

其科爾雙手環胸,雙眸下垂,輕蔑的注視那親兵,鼻子一哼,道:“不知閣下姓甚名誰,我其科爾手下可不死無名之輩。”周遭立刻響起了不懷好意的哄笑。

花憐月聞言心中不由一驚,聽其科爾的口氣,他居然是準備下狠手了。她下意識的偷眼去看柳固,卻見他面不改色,只慢慢啜飲著杯中美酒,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她心中才稍稍安定。

那親兵一抱拳,朗聲道:“在下鳳七,雖是無名之輩,能在其科爾勇士手上討教幾招,不管輸贏,也算是了卻一件宿愿。”

其科爾眼睛一瞇,嘴角露出一抹冷笑。他目光凌厲,閃動著縷縷寒芒:“你小子很會說話,就沖你的態度,待會你其科爾爺爺頂多就留你一手一腳。哈哈哈!”他張狂的模樣,倒是像極了張牙舞爪的黑熊。

鳳七?

花憐月心中一動,難怪她會覺得柳固帶來的這些親兵,都十分眼生,她居然一個都不認識。原來,他們果然不是親兵那么簡單。

據花憐月了解,東秦太子劉穗的貼身護衛都是以龍字排名,二皇子劉暉的貼身護衛是以鳳字排名,五皇子劉壽的貼身護衛是以燕字排名。鳳七,難道他是劉暉的人?想到這里,花憐月心中猛地一跳,立刻收斂心神凝目往場中看去。

左邊是上身,兇神惡煞般的其科爾,右邊是氣定神閑,面無表情的鳳七。只看氣勢,其科爾倒是足以碾壓一隊鳳七。

就見他呲著黃牙,獰笑著道:“鳳七,你我之爭本只是互相切磋,然而拳腳無眼,在下手重,經常有失手的時候。若是”

鳳七輕輕一笑,打斷了他的絮叨:“你只管出手就是,今日這場切磋,是我二人的私事,是生是死都與人無尤!”

熊熊的篝火越燒越旺,就像是巨大的火把,照亮周遭每一張亢奮異常的臉。夜風卷著火星在倆人中間飛揚,就像是漫天飛舞的螢火蟲,莫名帶著肅殺之意。

為了助興,周遭響起了震耳欲聾的鼓點聲,原本還嘈雜的人聲漸漸消失,所有人的眸光都注視在場中二人的身上。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