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夫計

第二百一十一章 身份

侍女們驚恐的四下逃散,水手們紛紛拿起身邊的船槳,木棍等隨手可得的物件奮起抵抗。一時間,寬闊的甲板上亂成一團,喊殺聲無處不在。

黑衣人越來越多,且個個身手不凡不似普通刺客。花憐月靠近劉暉,擔憂的道:“這些人難道是沖著咱們來的?”

劉暉眸光緊隨船舷上那些黑衣人,眉頭緊鎖面容帶著驚疑,顯然他一時也沒弄清楚這些黑衣人的來歷。

忽然一道淺紫色的身影緩步而出,隨之響起了清脆悅耳的銀鈴聲。雙方原本廝殺的熱火朝天,卻在銀鈴聲響起的瞬間,詭異的安靜下來。

江風疾勁,將她周身輕紗吹得搖曳飄蕩,如同籠罩了一層紫色煙霞。邀月公主步履不急不緩如閑庭漫步,似乎眼前劍拔弩張的情形與她沒有任何關系。

她筆直走到那群黑衣人面前時,才站住腳,冷聲笑道:“宇文正青,想要給你哥哥報仇,可以明目張膽的來。如此藏頭露尾,偷偷摸摸,真是丟你們宇文家的臉。”

“你這個謀殺親夫的妖婦,人人得而誅之!”黑衣人中響起一聲爆喝:“跟宇文將軍一點關系都沒有,你無需借此給宇文將軍亂扣罪名。”

“笑話!”邀月公主媚眼一挑,她拖長了音調,懶洋洋的道:“沒有宇文正青指使,你們這些賊子敢如此大膽劫殺本朝公主,哼......”她才輕哼出聲,一道黑影忽然凌空躍起,他舉著寒光四溢的鋼刀,如閃電般惡狠狠的朝著站在船舷旁的邀月公主劈去。

凌厲狹長的劍影劃破飛濺的水花,一道灰色的身影詭異的出現。劍柄上一顆碩大的紅色寶石在烈陽下閃耀著美麗的紅芒,與黑衣人脖頸間噴出的鮮血交相輝映。

而邀月公主一直從容的立在原地,美麗的臉上依然帶著慵懶愜意的淺笑,刺目的鮮血就在她眼前噴出,卻絲毫不能讓她有絲毫的動容,似矗立在船頭的一尊美人雕像。

灰色的身影手中劍芒不斷吞吐,瞬間就有四個黑衣人應聲倒地。那雪亮的劍刃上卻絲毫沒有沾染一絲血跡,可以看出是一把曠世寶劍。

只是當這把曠世寶劍刺進第五個黑衣人的身體時,忽然‘咔嚓’一聲奇異的折斷了。

花憐月一把捂住了眼睛,極為頭疼的道:“我就說要他不要把劍打磨的太過,雖利卻容易折斷,這下應驗了吧!”

劉暉嘴角抽了抽,無奈的道:“月兒,此刻你該關心的似乎不是那把劍,而是紀煌他該如何脫困嗎?”

花憐月輕笑道:“那邀月公主如此氣定神閑,當然是有所準備,怎么會讓她的情郎真的受到傷害。”

“有道理,極有道理!”知道這伙人并不是沖著自己而來,劉暉的神情明顯松懈下來。他甚至不再關注戰況如何,而是退回到桌前坐下,持起茶壺斟了一杯茶水,氣定神閑的道:“紀煌要是掉了一根汗毛,那邀月公主都會扒了這些黑衣人的皮。”

花憐月還在興致勃勃的看著,果然紀煌的佩劍因為過薄而折斷后,被他殺了個措手不及的黑衣人立刻紛紛撲了過來。

一旁的邀月公主卻從袖中抽出一把明晃晃的短劍,如流光般朝著飛快欺來的黑衣人面門劈去。劍影從他眉心滑下,面上的黑布斷成兩塊,露出底下同樣被劈成兩半的驚懼面孔。

隨即又有無數穿著尋常衣飾的護衛從船艙中殺了出來,其中還包括劉暉帶來的人。原本氣勢洶洶的黑衣人,瞬間就被這群護衛淹沒了。

濺起的溫熱血液弄臟了邀月公主白嫩的臉頰,她卻不以為意。一手持劍,一手扯著紀煌的衣袖,關切的詢問道:“你沒事吧!”

紀煌垂眸看了一眼那死狀可怖的黑衣人,皺皺眉,道:“這一劍,依然如昔日般狠辣。”

邀月公主呆了半響,忽然掩嘴咯咯嬌笑起來:“若要論狠辣,與堂堂定北王世子比起來,小女子還是甘拜下風。”

紀煌毫不在意,他抬手用自己的衣袖細心抹去她臉上的血跡。良久,才微嘆道:“記得你第一次殺人之后,做了一宿的噩夢。”

美艷與毒辣并存的邀月公主,此刻卻像個稚嫩的孩子。她乖巧的微揚起臉,喃喃道:“那時,你也在床榻邊陪了我一夜。可惜,那一夜后,你回了東秦,我回了北冥。”

隨后,她就被迫嫁了人,而紀煌也選擇與她疏離。回想起這些前塵往事,邀月美麗的臉上浮起淡淡的愁容。

紀煌抿著唇,依然一言未發,只仔細的擦拭她的面頰。腦海中卻不與自主了浮現出當年,她軟弱又要強的模樣,與如今她談笑間隨手取人性命的模樣相比,實在是天壤之別。

紀煌鐵石般的心腸驀然一軟。

花憐月居高臨下,將倆人之間流轉的情愫盡收眼底,再想起之前黑衣人的話。她忍不住問道:“那些人說邀月公主謀殺親夫,難道是真的?或者是紀煌因為嫉妒邀月的夫君,索性將他殺了,這樣他們二人之間就不會再有障礙。”

花憐月越想越覺得可能,以紀煌的性子,做出如此惡毒之事,一點都不奇怪。

花憐月正在肆意的發揮聯想,底下的紀煌也不知是不是聽見了她充滿惡意的揣測。他微微抬頭,冰冷的眸光如箭般刺了過來。

花憐月嚇得連退兩步,遠離了窗戶,也遠離了某人要吃人的怒視。悻悻的來到桌前坐下,端起劉暉斟好的茶水,胡亂喝了幾口,隨即抱怨道:“紀煌還真小氣,我不過多看了幾眼,他居然拿眼睛瞪我。”

劉暉微微皺眉,他搖著折扇,一臉正色的道:“邀月公主雖然性子乖張,卻不至于謀殺親夫。那紀煌再荒唐,也不會做出殺人夫奪人妻的勾當。你方才的確是言語莽撞了,難怪他會瞪你。”

“難道隔這么遠他都能聽見?”花憐月心虛的吐吐舌尖,隨即又強行辯解道:“我只是猜測而已,何況他們之間明明有情,看樣子也不是一日二日了。你不能因為與紀煌要好,就只幫著他說話。”

劉暉搖扇子的手一頓,他擰著眉頭想了半天。居然點點頭,一本正經的道:“再想想,你說的好像有些道理。”

花憐月:“.......”

墻頭草什么的,最沒骨氣了。

黑衣人敗局以定,花憐月與劉暉下樓時,眾護衛已經開始打掃戰場。

一具具尸體被抬著扔進波光粼粼的河水中,濺起大片大片的水花。侍女們忙著用掛著麻繩的木桶,打水沖洗甲板上黏膩的血跡,悶熱的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之氣。

花憐月有些不適應的揉了揉鼻子,拉住一個忙碌的侍女詢問道:“你們公主呢?”

侍女忙屈膝行了一禮,才回答道:“公主受了驚,已經回船艙中休息。”

花憐月眼角抽了抽,有些牙疼的詢問羽曦及大小雙的下落。先前那場廝殺,不但她與劉暉沒有露面,沒想到連大小雙也沉住氣沒有貿然現身,倒讓她有些忐忑起來。

她沒有言明羽曦的身份,只說是頭部受傷的男子。不過見那侍女一臉茫然的模樣,她就知道自己是白費了口舌。

就在她左顧右盼間,紀煌卻如幽靈般在她身后出現。他的意思很簡單,就是拐走了劉暉,順便請花憐月右拐,上樓,再左拐,繼續上樓,然后推開左手第三間房門。就能見到想見之人。

花憐月一邊氣喘吁吁的爬著狹窄斜陡的樓梯,一邊隱隱擔心羽曦情況欠佳。否則方才那樣熱鬧的場面,就算大雙坐得住,小雙也會興致勃勃的出來湊熱鬧。

她終于找到紀煌所說的房間,推開房門,果然三個人加上明明修煉毒術,卻被臨時抓包,當成大夫使的唐五,都在這間不大的艙房內。

羽曦的情況很不好,他依然全身滾燙昏迷不醒。唐五已經用上了身上最好的傷藥,在大小雙的幫助下,以長勺慢慢灌入他的喉中。

可惜依然有不少藥汁順著他的嘴角溢了出來,羽曦胸前的衣襟,已是黏糊糊的一片,散發著刺鼻的藥味。

雖然昏迷不醒,羽曦依然眉頭緊蹙,似陷在某種兇惡的夢魘中。他的喉中會偶爾冒出幾句囈語,可惜過于含糊聽不真切。

看著羽曦昏迷中依然苦苦掙扎的狼狽模樣,花憐月有些沮喪,更多的是心疼。

見到花憐月進來,唐五擦了一把額頭的汗珠,委婉的表達了自己已經盡力,卻不見成效。畢竟術有專攻,想他唐門最擅長的是用毒術殺人,而不是救人。不如另請高明,免得耽誤了尊貴的七皇子性命。

花憐月首先表達了自己對于唐五不畏困難,任勞任怨救人的行徑感到深深的感激。雖然說起來羽曦也與她只是幾日的交情,不過羽曦已經因為其善良,溫順,憂郁的矛盾性子,博得了她的疼愛。

尤其現在又是在船上,就算想要訪個名醫也沒地訪去。還請唐五少爺繼續堅持堅持,說不定瞎貓碰上死耗子,湊巧哪劑藥發揮作用,將羽曦已經踏入鬼門關的一條腿從勾魂小鬼手中搶回來也不一定。

話聊到這個地步,唐五已經被徹底繞暈,加上夫人小雙一聲威脅性的輕哼,他只能認慫,老老實實繼續擔起救治羽曦的重任。

守在羽曦身邊有一整日的時光,也不見劉暉來尋。花憐月也知道他定是與紀煌,邀月有要事相商,于是她也懶得去自討沒趣。

不過侍女們送來的各色東秦美食,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劉暉的授意。尤其是那道芝麻醬肉燒餅,更是讓花憐月垂涎三尺,于是她也大度的原諒了他冷落自己這么久的罪行。

夜空亮起繁星,像是點綴在黑色幕布上無數熠熠生輝的寶石。盡管夜晚的視野極為有限,高大的商船依然迎風破浪在河面快速行駛。

花憐月倚在船頭的圍欄上,潮濕的河風吹氣她的衣角獵獵作響。眼前除了黑暗還是黑暗,實在沒什么可看的,她索性揚起頭,望向繁星閃耀的夜空。

聽到身后傳來輕輕的腳步聲,不用回頭也知道是劉暉。她沒有回頭,靜默片刻后,突然道:“我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

“說來聽聽!”

劉暉已經來到她身邊,他學著她的模樣,雙手緊緊抓住滿是鐵銹味的圍欄,抬起頭望著美麗的夜空。一邊欣賞星子隨行的樂趣,一邊感受著河風習習。

花憐月側頭望向他,眸中閃過一絲狡黠,輕快的道:“咱們現在離戰區越來越遠了。”

劉暉收回眸光,饒有興味的側頭望著她。四目相對,他突然輕笑出聲,頗為欽佩的道:“沒想到你這么快就發現了。”

一些東西驀然如閃電般在她腦海中乍現,花憐月靈機一動,道:“莫非是紀煌怕邀月公主被牽扯進皇位相爭中,想要暗中將她送到東秦保護起來?”

劉暉含笑點頭:“猜的不錯。”

“不對,不止如此!”花憐月想了想,道:“大概最主要的原因,是那位宇文正青將軍想要趁著混亂的局勢,殺了邀月公主為兄長報仇。邀月要避開的,應該是那宇文正青的鋒芒。”

劉暉長舒了一口氣,道:“你可知宇文正青是誰的擁護者?”

“如果沒有猜錯,應該是三皇子羽元。”

“不錯,宇文正青是羽元的親表弟,他們父子手上握有十萬大軍。”劉暉忍不住冷笑道:“大概所有人都認為,最后的勝利必定屬于三皇子羽元。所以那宇文正青才敢如此囂張,派出一波又一波的殺手追殺曾經的嫂子邀月公主。”

“不過你將我帶上船是何意?”花憐月的眸子漸漸瞇起:“你好不容易才尋到我,還曾經發下誓言,以后禍福與共,我們將不再離開彼此。誓言猶然在耳,這才二天的功夫,你卻打算將我獨自送回東秦?”

劉暉唇邊溢出一絲苦笑,他來之前還在想著,該如何委婉的表達出自己的意愿,沒想到她已經自己想歪了。

他伸手攬住她纖細的腰身,花憐月卻倔強的連著退出好幾步,她鼻尖紅紅的。冷冷的控訴道:“你說話不算數,我再也不想相信你了。”她喉頭有些哽咽,似乎說不下去了。

劉暉無奈的笑道:“傻丫頭,你打算以什么身份待在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