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夫計

第二百二十三章 殉情

遠處忽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引得周遭士兵紛紛側目。鳳四看清馬上之人后,在劉暉耳邊道:“主子,是鳳五!”

“鳳五?他不是在丹翠山莊嗎,為何忽然出現在這里?”劉暉眉頭微皺,心頭似乎有種不好的預感,他立刻迎了上去。

鳳五風塵仆仆,滿頭大汗,神色極為嚴肅。他遠遠看見劉暉,立刻一揚鞭子加快速度。來到劉暉面前,他立刻翻身下馬,單膝跪倒,滿臉慚愧的道:“主子,屬下有罪,主母,她”

“她怎么了?”劉暉猛地抓住他的胳膊,急切的追問道。

“主母她,她被人暗中擄走了。”

“轟”的一聲,一股熱血沖上劉暉的腦門,讓他有一瞬間的眩暈。

劉暉甩甩頭,努力讓自己清醒一些,隨即懷著一絲希望低聲追問道:“你說什么?再說一遍”顯然他是希望自己聽錯了。

“主母她,被人暗中擄走了!”鳳五咬著牙,提高嗓門又說了一遍。隨即連連磕頭,咚咚的連番悶響,他的腦門上很快出現了刺目的傷痕。

他們鳳衛中的每一個人都知道主母對主子意味著什么,可主母卻在他鳳五的眼皮底下被人擄走,鳳七也身受重傷,至今昏迷不醒。

鳳五不敢怠慢,甚至不敢用飛鴿傳遞消息。他快馬加鞭不眠不休,趕到劉暉面前,也是為了親自在主子面前領罪。

原來沒有聽錯,劉暉心中猛地一緊,似乎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緊緊握住了。丹翠山莊中除了鳳五,鳳七外,還布下了無數明哨暗哨,甚至山莊中還有無數藏身的機關暗道。就算是有強敵來攻,山莊中的人也可以從容撤退。

他以為丹翠山莊已經是一座鐵桶,他的月兒會十分安全,他才敢離開這么久。

誰?誰有那么大的本事,從丹翠山莊中將月兒擄走。

劉暉愣愣的,就像是沒有生命的石像。他腦子里已是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短暫的空白后,他的腦海中忽然出現了許多零碎的畫面,穿男裝搖著折扇的月兒,一臉嚴肅查看尸體的月兒,牽著孩子沒心沒肺大笑的月兒,病重昏迷時死氣沉沉的月兒,還有穿著嫁衣滿臉嬌羞的月兒.

他們經歷了那么多磨難,好不容易才能相守在一起,難道.他悄悄閉了閉眼,強行斂去眸中的濕潤。不會的,老天不會如此殘忍,將所有劫難強加在一個人身上。月兒她經歷了那么多危險,卻無數次化險為夷,這次也一定沒事。

一旁的鳳四拉住還在拼命磕頭的鳳五,急切的追問道:“先別急著請罪,快說清楚當時情形如何,究竟是誰將主母擄走的,他們有何目的?”

鳳五抬起頭,一滴粘稠的鮮血混著汗水流下來,糊住他的視線。他卻不在意的抬手抹去,沉聲將他知道的情況說了出來。隨后又補充道:“鳳七帶人護送主母與邀月公主一起下山,說是去鎮子的茶樓聽戲,具體情況屬下并不知曉。

當時得了消息后,屬下立刻帶人趕過去支援。路上卻遇到一伙守軍醉酒生事,與咱們的人糾纏不休。屬下好不容易擺脫那些守軍趕到茶樓,卻只看見一地的尸體,就連鳳七都倒在血泊之中,主母已經不見蹤影。”

說到鳳七,鳳五的喉頭有些哽咽。他們從小就在一起接受訓練,感情自然深厚無比。

鳳四聽到這里心頭也是一跳,他偷眼去看劉暉。卻見他已經回過神來,望著鳳五眸子幽黯無比,似蘊含著暴風雨前的黑暗。

鳳五又抹了一把眼睛,繼續道:“屬下不敢遲疑,立刻尋著痕跡追了出去。誰知在城門處又碰見那些守軍。屬下心急,出示了腰牌表明身份。那些守軍卻說”

“說什么?”鳳四急切的追問道。

“說我就算是賢王府的人,也不能私自出城,否者就是是圖謀不軌。他們還說”鳳五有些遲疑。

“還說什么?”這次出聲詢問的是緊鎖眉頭的劉暉。他已經從突聞噩耗的驚駭中回過神來,收斂心神,開始細細盤問事情的始末。

鳳五梗著脖子,一臉怒氣的道:“還說咱們賢王府的人吃飽了沒事干,老喜歡往北冥跑,莫非是想做北冥的賢王.”

“大膽!”劉暉氣急攻心,忍不住一聲怒喝。

鳳五立刻閉了嘴,垂著頭不再說話。

“主子!”鳳四疑惑的道:“咱們在北冥所做的一切都是暗中進行的,區區尋常守軍,怎么會知道的如此清楚?”

劉暉同樣十分疑惑,他垂眸思索。半響后,問道:“守軍不會如此大膽,當時他們的首領是誰?”

鳳五輕咳一聲,道:“聽說月前,翁老將軍因背疽發作臥病在床,如今管事的,是副將謝常。”

“原來是謝家人從中作梗!”鳳四眼睛一亮,道:“莫非擄走主母的是謝家人?”他恍然大悟,只有太子母家人才會妄自尊大,連堂堂賢王都不放在眼中,敢如此肆意的大放厥詞。

劉暉還未開口,鳳五搶先道:“聽說擄走主母的是個女子,他們進了北冥后立刻隱藏了行蹤。屬下追蹤了一天一夜,還是在河邊徹底失去了他們的線索。對了,邀月公主也隨著主母一起被擄走了。”

“紀煌這邊才出事,那邊邀月也跟著不見了?”劉暉眸中閃過一抹精光,他喃喃道:“難道兩者間有什么關聯?”

邀月閉著眼站在深不可測的懸崖邊,她迎著殘血般的夕陽,白衣翩翩,長發飛舞,眉宇間透著濃濃的傷感。懸崖下凄厲的風聲就像是鬼哭狼嚎,極為刺耳。她似乎一無所覺,單薄的身子隨風微微晃動著,仿佛下一瞬就會掉入這深不見底的深淵。

“邀月,邀月,你不要做傻事”

在邀月的身后,花憐月拼命呼叫著,似乎想要喚回邀月的神智。

烏洛藍緊緊抓住她的胳膊,幸災樂禍的道:“別急,別急,邀月公主只是在感受心愛之人最后留下的氣息。”隨后她又尖著嗓子道:“邀月,既然你對那位紀世子如此一往情深,為何不跳下去隨他而去.你們雖然不能生同歡,卻能死同穴,來生一定會成為神仙眷侶。”

‘邀月,你別聽她胡說。紀煌是死是活,根本沒人知道。如果你死了,他卻還活著,你們豈不是又要生生錯過’

“這么高的懸崖,除非他能長出翅膀,或許才有一線生機。邀月,別等了,跳下去吧!你聽,他在山崖下叫你,他在說,好疼,好疼.”

“住口!”花憐月回頭瞪著烏洛藍,一向清冷的眸中怒火滔天。她咬著牙根道:“逼死了邀月,對你有何好處!”

“我當然是在成全她!”烏洛藍勾著唇,嘴角那抹歹毒的笑容,讓人瞧著莫名心悸。她眨眨眼,一臉無辜的道:“你們東秦人不是喜歡說有情人終成眷屬嗎!她跳下去,就能與心愛之人相會,難道不好嗎?”

“你”

花憐月發現自己與這個性情陰毒古怪的公主實在無法溝通,生怕自己會忍不住伸手掐死她。花憐月撇下她,又對懸崖邊的邀月叫道:“邀月,只要還有機會,你就不能輕易放棄”

邀月對身后的呼喊充耳不聞,她的腦海中浮現的卻是幾年前的情形。紀煌就坐在她的對面,修長的手指撥動著琴弦。他凉薄的嘴角噙著溫暖的笑容,他低著頭視線專注的停留在古琴上。

邀月卻在舞劍,一柄秋水長虹般的長劍,寒芒四射,挽出無數朵劍花。可惜她得意的偷偷回眸,久久不見他抬首。她懊惱的跺腳,心中卻升起捉弄他的念頭。

紀煌正彈得興起,耳邊卻聽到她一聲小小的驚呼。他抬首望去,卻見原本英姿颯爽的邀月,正手忙腳亂的往后倒去。她的身后,是一汪深不見底的碧水。

紀煌手指猛地一勾,琴弦發出刺耳的噪音,他已經急切的飛身而起,攬住了她的纖腰。

邀月詭計得逞,正埋首在他懷中偷笑。他卻焦急的輕撫她的手腳,連聲追問可有傷到哪里?

他的手溫暖黏濕,原本竊喜的邀月聞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氣。她猛地抓住他的手,才驚愕的發現他修長如竹節的手指上,多了兩條深深的傷痕。

邀月無比懊惱,事隔多年,她還清楚的記得他那日彈奏的曲譜。她真的很想再聽一遍,就像無多年前那樣,他靜靜的撫琴,她認真的舞劍,這次她一定不會再偷偷使壞。

只是.....

懸崖下呼號的風聲,似乎在提醒她,再也沒有機會了!

邀月終于緩緩的回頭,她長長的睫毛一直在微微顫動,蒼白如雪的臉龐上全是縱橫交錯的淚水。

花憐月見她終于有了回應,心中一喜,忙小心翼翼的勸道:“邀月,不要做傻事,人活著才有希望!”

一旁的烏洛藍卻陰測測的道:“與其孤零零的一個人活著備受煎熬,還不如倆人一起死去!”

“住嘴!你少說兩句不行嗎.....”花憐月恨不得撕爛她的嘴。邀月因為悲傷過度,已經是神情恍惚。再被烏洛藍這樣刺激下去,說不定真的會將心一橫,追隨紀煌而去。

邀月輕輕舒了一口氣,滿是淚水的臉上露出一抹淺淺的笑意,看上去讓人莫名感到心疼。“月兒!”她輕輕的喚道:“雖然不是成心,我還是出賣了你,你能不能原諒我?”

“原諒,當然原諒,我們還是好姐妹,是一輩子的好姐妹!”花憐月忙不迭的道。

烏洛藍眸光一閃,卻奇異的沒有出聲。

“多謝!”邀月聞言,臉上的笑容加深了幾分。她又深吸了一口氣,小聲嘟囔道:“希望下輩子,我們能成為真正的姐妹!”

花憐月已經嗅到了一絲不詳的預感氣息,她慌亂的尖叫道:“邀月,你不要做傻事.”她用力掙扎著,卻無濟于事。烏洛藍的護衛已經將她制的死死的,根本無法掙脫。

烏洛藍美麗的眸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似乎十分期待邀月接下來的舉動。

果然,在花憐月驚恐的尖叫聲中,邀月猛地轉身,如斷線的風箏般撲了出去。

“啊.”

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尋死的花憐月,尖叫聲才溢出喉嚨,她就感覺眼前一花,一道身影飛快的從她身邊掠過,朝著即將墮下懸崖的邀月撲去。

撲出來的是一個男人,他一把揪住邀月的衣袖,惡狠狠的道:“邀月,你是我宇文家的媳婦,敢為了別的野男人去死,簡直是做夢。”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花憐月腦子有些不夠用,卻她還是本能的大叫道:“抓住她,抓住她,千萬別叫她跳下去了。”

花憐月站立的位置,只能隱隱看見邀月半張臉,而她的整個身子已經掛在懸崖邊,看上去極為驚險。

花憐月因為緊張一直屏住呼吸,時間長了胸口有種炸裂的痛楚。如今邀月得救,她終于吐出了一口長氣。若不是不能動彈,她真的想沖上去親自動手將邀月拉上來。

誰知她這口氣還未吐盡,就見邀月微微抬頭,望著扯住她的男人,冷冰冰的道:“宇文正青,你好奇怪。一直以來最想我死的人是你,如今緊抓住我,不讓我去死的,怎么還是你?”

原來這個男人就是為了替兄長報仇,一直派人追殺邀月的宇文正青。紀煌也是為了幫助邀月避開他,才將她留在丹翠山莊的。想到這里,花憐月忍不住多看了宇文正青幾眼。只可惜只能看見他半跪的背影,卻看不見他的模樣。

此刻,大概只有正面對著他的邀月,能夠看見他眼中的凌然寒意。就聽他咬著牙,冷冷道:“邀月,你該死在我兄長墳前的,而不是給別的野男人陪葬。”

宇文正青的話雖然說的狠絕,手指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卻絲毫不敢松懈,甚至伸出另一只手想去抓邀月的肩頭。

“可惜呀!”邀月雙眸微微瞇起,她冷聲道:“我邀月從來都不是你能掌控的,死,不能!生,亦不能!”宇文正青雙眸猛地一縮,眼前閃過一道寒芒,隨即他感覺手上一輕。

邀月居然趁他不備抽出藏在腰間的軟劍,決絕的割斷自己的衣袖。此刻,她掙脫了所有束縛,飛快的往懸崖下墜去。

宇文正青望著手中的半片衣袖,有一瞬間的茫然。顯然他沒有想明白,為何仇人執意赴死,他居然沒有感覺到痛快,胸口還涌出撕裂般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