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夫計

第二百九十章 求助

第二百九十章求助

俞武眼睛一亮,本來絕望的他陡然生出一股強烈的求生欲望,他拼命的哀求道:“吳大哥,救救我,救救我!”

聽見他帶著哭腔求救,吳大哥咧嘴一笑。他的力氣極大,可不是春兒這樣的小丫頭能比的。就見他雙臂齊齊用力,一聲低吼,居然將俞武生生的拉了上來。

驚魂未定的俞武在潮濕的甲板上滾了幾圈,才穩住身子。春兒已經撲過去,焦急的道:“哥哥,你沒事吧?”

俞武手忙腳亂的將腰間殘留的繩索取了下來,遠遠的丟開,才疲憊不堪的抬起頭,嘶啞的安撫道:“放心吧,哥哥沒事!”

吳姓漢子在俞武面前蹲了下來,他手中還留著半截破爛的衣裳,陰沉的雙眸緊緊盯著俞武,沉聲道:“臭小子,居然心虛的躲到船底下去了,難道那倆個人的死真與你有關系?”

俞武半垂著腦袋,苦澀的一笑,啞聲道:“吳大哥,這些日子多虧你的照顧,若是你也想得那些賞銀,只管拿下我就是。不過我沒有殺人,就算是對著官老爺,我也是這句話,我沒有殺人。”

“賞錢?”吳大哥雙眼微瞇,臉頰上丑陋的傷疤隨之微微抽搐顯得無比猙獰。

他抬起頭望向波濤翻滾的暗沉河面,傲然道:“當年我也曾一擲千金,就算如今家徒四壁,也沒有將這些賞錢放在眼里。小子,你若是殺了人,就算沒有賞錢我也會把你交出去。若是你沒有殺人,就算是千金萬金,我也會把你保下來。”

“吳大哥,哥哥他沒有殺人,真的沒有殺人......其實,她們是我殺的,是我殺的!”春兒驚恐的抓住吳大哥的衣袖,一張小臉上布滿了污漬與淚水。

俞武厲聲呵斥道:“小妹,住口,沒做過的事不能亂認。你忘記爹爹是怎么死的嗎他就是不該抵不住嚴刑拷打,胡亂認下罪名,才會被判了個斬立決。”

“可是,可是”春兒絞著手指,偷眼望向面沉似水的吳大哥,眸中的驚恐讓人憐惜。

“等等,別說話!”吳大哥忽而抬起手,他警惕的側耳傾聽片刻,隨即壓低了嗓門道:“又有人過來了,你們若是相信我,就隨我來。”他率先站起身,極快的消失在甲板陰暗處。

“哥哥,怎么辦?”喜兒雙手環住手臂,一臉驚恐的望向身邊的俞武。

俞武躊躇片刻,隨即毅然道:“我相信這艘船上,只有吳大哥一人不會害我。走,咱們跟上去。”

天空最后一絲光亮已經消失,如同被潑上了濃稠的墨汁,只剩下一片漆黑。往日稀稀落落的星子皆失去了蹤影,耳邊只有呼嘯的尖厲風聲。花憐月在黑洞洞的甲板上奔跑著,她不知道自己想要去哪里,只知道要盡快的逃離。

她的長發在腦后飛揚,與凄厲的風糾纏在一起。她的腳下一片漆黑虛無,每一腳都像陷入無盡的深淵。她急促的呼吸著,冰冷刺骨的氣息順著她的鼻腔延伸而下,進入她的身體,似要將她的五臟六腑凍成冰塊。

她不敢停頓,因為她不知道黑暗中究竟隱藏著什么,她只想拼勁全力,逃出這塊讓她窒息的無盡黑暗。她茫然四顧,卻發現自己奔跑了許久,居然一個人影都沒有見著。喧鬧的貨船此刻漆黑死寂,所有人就像是憑空消失了。

花憐月心中的恐懼越盛,她環住手臂茫然而無助的四顧著,就像是瑟瑟發抖的小獸。

“咚咚咚!”忽然從四面八方傳來沉重的敲擊聲,那聲音就像是敲擊在她的心坎上,每一下都能讓她的心跟著一起撞擊胸膛。

“阿暉,阿暉,你在哪里?”她捂住耳朵張開嘴想要呼喚,卻發現自己的嗓子似乎被什么給堵住了,只能徒勞的一張一合,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月兒,月兒,快醒醒,你做噩夢了!”

花憐月忽然一個激靈,茫然的睜開眼睛。卻見夢中她遍尋不著的劉暉,正滿臉焦慮的看著自己。愣了愣,她才發現廊下掛著燈籠,桌上燃著燭臺,明亮的火焰終于驅散了她心底的陰霾。

“咚咚咚!”有人在堅定而耐心的敲著房門。

鳳七警惕的沉聲問道:“誰?”

外面傳來一個陌生的男聲:“一位故友,求見昔日的梅嶺縣霍大人。”

“故友?”

鳳七回頭望向坐在軟塌旁的劉暉,眸中全是疑惑。

劉暉眉頭揚了揚,低頭望向才從噩夢中驚醒的花憐月。

花憐月掙扎著坐起,她抬手將額前的亂發撫到耳后。稍一尋思,輕聲對劉暉道:“開門吧!若是存心找麻煩的,也不會如此客氣。”

劉暉勾唇一笑,氣定神閑的道:“你倒是與我想到了一處!”他對著鳳七微微頷首,鳳七立刻利落的拔下門栓,將滿臉兇煞之氣的吳大哥放了進來。

“是你!”花憐月沒有想到會在這艘船上碰見昔日的舊識吳青峰。

劉暉同樣對他臉頰上的疤痕記憶深刻,立刻想起他就是當年帶著葉無雙為逃避追殺,隱居在梅嶺鎮的淮陽侯前世子。

吳青峰咧嘴笑笑,沖著劉暉花憐月一抱拳,道:“多年未見,霍大人與花捕快居然成了夫妻,恭喜,恭喜!”

劉暉與花憐月都沒有想到,事隔多年,居然會與他在這艘貨船上相逢。花憐月仔細打量了他一眼,就見他身上穿著船工們最常穿的粗布夾襖外面罩著防水的油衣,油褲。滿面胡子拉碴,眼角又多了幾條細紋,看上去滄桑了許多。

“吳兄突然造訪,可是有何要事?”劉暉已經不客氣的出聲詢問,雖然不知道吳青峰為何會突然出現,不過瞧他的神色,似乎不是為了敘舊而來。當然,他們本就是數面之緣,也談不上什么交情。

吳青峰同樣不客氣的道:“事情緊急,我也不與霍大人兜圈子,我是為了一個小兄弟而來。不過此事也不是一句兩句能夠說清的,還是請你們先見過本人再詳談。”

在所有人錯愕的眼神中,吳青峰大步走到窗戶旁,一把將緊閉的窗欞推開,探出身去。將掛在外面的俞武與喜兒抱進屋內。

看清俞武的臉后,花憐月神色一凝,詫異的道:“是你!”

俞武站穩身子后,第一件事就是沖著花憐月跪下,連著磕了幾個響頭后,道:“請少夫人贖罪,此事”

他話未說出口,一旁的吳青峰已經不耐煩的道:“別婆婆媽媽的,外面現在鬧得不成樣子,這里也不知能保幾時清靜,你先撿要緊的話對霍大人還有少夫人說。”

劉暉見此情景也明白了幾分,面前這個滿臉驚恐的少年,就是他們要找的俞武。他眉頭一擰,厲聲道:“我倒是想聽聽,你究竟有何苦衷,要設圈套陷害我家夫人。”

俞武慚愧的低下頭,小聲道:“是我報仇心切,一時想歪了,才會做下這等蠢事......”

原來俞武與喜兒本是一對兄妹,他們的父親早年闖下一份家業,雖然稱不上大富大貴,小日子卻過得有些滋味。五年前,他們父親因為做生意得罪了小人,被人暗中陷害吃上人命官司。

而郗知州因為得了對方的好處,對他們父親嚴刑拷問,他們父親本是沒有什么背景的商人,耐不住痛楚,被屈打成招判了個斬立決。

他們的母親四處喊冤,卻被無情拒絕,還讓郗知州的隨從一頓亂棍打折了雙腿,最后在家中含恨而終。沒有父母庇佑,他們兄妹怎么可能保住父親留下的產業。不出三年,就被貪心的族人掠奪的干干凈凈。

兩兄妹對害得他們家破人亡的郗知州充滿仇恨,于是決定潛入郗府,想法子為父母報仇。一番折騰下來,喜兒成了郗府外院的粗使丫頭,而俞武也成了郗家商鋪的伙計。

可惜郗知府平時進出時身邊都有無數官差護衛跟著,他們一個是外院的粗使丫頭,一個是小小的伙計,根本就近不了郗知州的身側,想要報仇談何容易。

不過喜兒雖然年幼,磨難卻讓她變得精明,她在外院時看出李如香野心勃勃,絕對不會甘于平庸。于是喜兒刻意與她親近。果然,李如香憑借手段勾住了郗知州的魂,成功進入內院,并成為郗夫人房里的丫頭。當然,一向在她面前乖巧聽話的喜兒,也被李如香當成心腹一道帶入了內院。

喜兒知道報仇的機會來了,可是還沒等她想好法子,郗府卻做出舉家遷往京城的決定。喜兒是被賣身在郗家,自然會隨行。而俞武只是拿月例的伙計,很快被解雇,他只能偷偷尾隨,想方設法登上了這艘貨船。

因為,這是他們兄妹為父母報仇的唯一機會。

喜兒同樣沖著花憐月磕了幾個響頭,哭訴道:“少夫人,是我的錯,我不該知道了你與香姨娘有仇后,就生了陷害的惡毒心思。本來只是想將一切嫁禍到你身上,可沒想到我進到屋里,卻發現夫人與香姨娘已經斷了氣。我一時亂了主意,又聽見你在外面喚門,索性心一橫,故意打壞一個茶盞將你引進來,然后用香爐將你打昏了。又將屋子弄亂了,造成進賊的假象......”

吳青峰只是聽他們哭訴沒有殺人,卻不知道他們其實已經動了殺人的心思,只是還沒來得及動手而已。他眉頭一擰,沖上前,揮手就是幾個巴掌,狠狠甩在俞武的臉上。

俞武被打蒙了,只覺得耳朵里嗡嗡作響,雙頰迅速腫起,嘴里蔓延著一股子血腥之氣。

吳青峰指著他的鼻尖,滿面猙獰的呵斥道:“好小子,原來你們真的打算動手殺人,只是被旁人搶了先而已!虧我還一直認為你們是被冤枉的,原來是我看走了眼。”俞武捂住紅腫的雙頰,羞愧的頭都不敢抬。

喜兒卻挺起腰肢,護在俞武身前,尖聲道:“你別打他,這個主意是我想出來的,與哥哥沒有關系。況且我們只是計劃,卻并沒有開始,她們確實不是我們殺的。”

劉暉神情肅然,手指輕輕的在桌面上敲著。面前的少女雖然一臉稚嫩,因為被仇恨日夜侵蝕著,她眼底充滿了戾氣。只有面對俞武時,才會展現出曾經的天真與嬌憨。

花憐月同樣漠然的望著眼前這對看似無助的兄妹,她并沒有被他們的眼淚與求饒感動。在她眼中,這對兄妹為了報仇而不惜陷害無辜之人,已經不值得她同情,也不配得到她的憐憫。

她忽然覺得喉頭有些發澀,于是端起桌上的茶盞抿了一口,才道:“聽你們的意思,仇人只是那郗知州,為何你們要對他的夫人還有姨娘下手?”

喜兒的眸子里透出一種奇異的光亮,她也豁出去了,索性仰起頭直視著花憐月,道:“因為夫人也不是個良善的,后院中死在她手中的姨娘,丫鬟同樣不少。以前有位紅玉姐姐對我是極好的,可惜被老爺看中做了通房,才半年就被夫人抓住她與外男私相授受的把柄,被老爺下令沉了塘。

我夜里偷偷去看過紅玉姐姐,她一直對我哭訴,說是根本沒有與外男私相授受,完全就是夫人陷害她。她還告訴我,府里好幾個出事的姨娘,都是被夫人暗中使手段給害了。

既然他們這對狼心狗肺的夫妻可以想害人就害人,我為何不能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

花憐月皺皺眉,道:“那香姨娘呢?她似乎對你不錯,你為何連她也要害?”

“香姨娘!”喜兒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冷笑:“哼,原本我也以為她是對我好的,直到有一回,她將夫人賜給她的點心給我吃了幾口。那日,我的肚子疼了整整一夜,到了天明的時候還嘔出一口鮮血。那時我才知道,香姨娘對我好,不過是將我當成試毒的工具。既然如此,她也別怪我對她無情!”

“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花憐月饒有興趣的問:“原本你是想殺了郗夫人與香姨娘嫁禍給我,那你是打算如何對待真正的仇人呢?”

喜兒慢慢捏緊了拳頭,半響沒有說話。俞武擔心的看著她,小聲喚道:“小妹,小妹,你怎么了?”

喜兒眸中閃過一絲異色,她居然輕笑出聲,慢慢道:“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殺他,因為死對他來說未免太便宜了。只有奪了他最在乎的東西,讓他生不如死,讓他痛徹心扉,才算為我爹娘報了仇。”

花憐月見她這副詭異的模樣,心頭突然一跳,她立刻追問道:“難道你已經對他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