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夫計

第三百零四章 賠錢

第三百零四章賠錢

就在花憐月感到詫異間,那悠揚動聽的琴聲忽然嘎然而止,緊接著是一聲響徹云霄,足以將袞州城百姓全從美夢中驚醒的尖叫。

花憐月心中一動,“啪”的一聲將緊閉的窗欞推開,將頭探了出去。卻見街對面的五福樓中已經是燈火閃耀。有無數官兵持著刀劍火把,從黑暗中冒了出來。并迅速將五福樓團團圍住,看這架勢,怕是連一只老鼠都逃不出去。

可惜隔得太遠,縱使她踮起腳尖,依然看不見五福樓內院的情形,卻能聽見那震天的喊殺聲。她挫敗的收回視線,在屋子里團團打轉的干著急。

原來夜里雖然死的水匪不少,也有幾個只是身負重傷的,被漁網當成尸體一起撈上來后,迅速被收尸的官兵給控制住。

在張都尉的逼問下,這幾人很快交代了此次冒險深入東秦內部的最終目的,并不是單純為了搶劫,而是有人出了十萬兩銀子,買船上一人的手腳。

十萬兩可是大手筆,卻不是買人一條命,只是買手腳而已。只是這個倒霉鬼究竟是誰,這些只會拿銀子殺人的水匪并不知道。只有負責這次行動的新任三當家,才有關于這個倒霉鬼身份的唯一線索。

三當家?

劉暉與花憐月知道這個消息后,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夜風中,站在快船船頭,帶著半張猙獰鬼怪面具的黑衣青年。幾乎不需要求證,他們就認定了那人就是水匪嘴里所說的清風寨三當家。

可惜這位三當家跑得太快,,這位三當家的來歷,長相,甚至是姓名,這些水匪都是一概不知。其實除非是特別親近的,或者是一起結伴加入清風寨的匪眾,互相之間會稍稍熟悉外。

其余的人互相之間都是冷漠與敵視,他們只會稱呼彼此間的外號,絕不會互相打探來歷,不會互相打探姓名,更加不會打聽往日的經歷。

因為這些匪眾都是心知肚明,能夠進入清風寨的都不是善類,且每個人身上都著一段不可告人的秘密。人命對他們來說更是賤如螻蟻。他們甚至連自己的性命都不會在意,只知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

在清風寨里,每天都有人莫名其妙的消失,也每天都有新鮮的面孔加入。那些消失的沒人會關心去了哪里,而新加入的,若是沒有足夠的手段保命,也會很快喂了河底那些肥碩的魚兒。

所以清風寨的大本營雖然在島嶼上,可匪眾們從來都不吃魚。他們雖然殺人如麻,也怕從魚肚子里吃出一根手指,或者一顆眼珠子半截血腸子。

為此劉暉也與張都尉密談過,猜測這艘貨船上,究竟誰惹來的仇家。恨到連命都不想要,只想要他缺手缺腳如廢物般痛苦的活著,想起來還頗讓人膽寒。

劉暉也耐著性子旁敲側擊了每一個給他送禮的商賈,卻發現這些商賈們雖然個個精明,卻只是單純的生意人,談起生意皆頭頭是道,可談到水匪卻是一臉茫然。

最后劉暉與張都尉都得出了一個結論。那就是,這個倒霉鬼十有八九是劉暉他自己。因為在這艘貨船上,誰的仇家都沒有劉暉多,甚至個個都是權勢滔天之輩,還遍布東秦,北冥還有大夏。

遠的不說,就說前不久才告一段落的軍需案,被他損害了利益的,可不止那些關在囚車內的犯官,還有許多人躲在暗地里咬斷了牙根。

那些水匪雖然暫時被官兵給嚇退了,可是以他們要錢不要命的德性,真的會眼睜睜放跑這只價值十萬兩的肥羊嗎?答案肯定是否定的。

以清風寨往日兇殘的行事風格,吃了這樣一個大虧,又什么都沒有撈著,肯定是不會甘心的。而他們最后賺取這十萬兩的機會,就在今夜,就在這袞州。

于是劉暉在明面上與張都尉在碼頭分道揚鑣,暗中卻早就商量好了如何將剩余的水匪一網打盡。原本張都尉還暗中提供了一處利于伏擊的偏僻客棧。可惜對此事一無所知的蕭鳳楠硬湊上來,無比熱心的邀請他們前往五福樓,劉暉便壞心的應承下來。

花憐月知道蕭鳳楠對自己的刻意親近,還有在貨船上的屢次炫耀,讓劉暉犯了小心眼。夜里若是真有水匪來襲,與官兵一場惡戰下來,這間才開了大半年的酒樓必定會損失慘重。

可惜這事她又不能明著對蕭鳳楠說,只得暗中出壞主意,讓他狠狠敲了那些送上門的袞州官吏一筆。相信那筆豐厚的銀子,足可以彌補五福樓今夜的損失。

今夜本來一切都按照計劃在進行著,那些水匪也確實露了面,唯一的變數就是這位夜里突然找上門來的玉仙子。若是任由她們敲門不予理會,又怕那些即將踏入埋伏的水匪們產生警覺。

幾番權衡利弊之下,喬裝成伙計的士兵一邊讓人悄悄給早就暗中離開五福樓的劉暉送信,一邊硬著頭皮讓玉仙兒主仆踏入了五福樓。

玉仙子懷著忐忑見到了劉暉,也得了他的首肯愿意聽她彈奏一曲,她滿心歡喜的擺好古琴,點燃了清幽的白檀。在裊裊青煙中,她似陶醉的微閉星眸,手指在古琴上輕輕拂過。

才奏出幾個調子,幾根鋒利的青竹箭忽然破窗而入,擦過她的肩膀飛向靜坐在上首的劉暉。

就聽“哚哚哚”幾聲,飛進來的青竹箭全都插在左側貼墻立著的雙門朱漆描花大立柜上,當然是一直默然跟在劉暉身邊的鳳七,手疾眼快,抽劍磕飛了這幾只簡陋卻同樣能要人命的青竹箭。

玉仙兒被這突然的變故嚇破了膽,下意識的尖叫出聲。她噗通一聲摔倒在地,立刻連滾帶爬的躲到墻角下。此刻的她哪里還有一絲往日的仙子風范,完全就是個貪生怕死的無知之輩。丫鬟也害怕的很,她踉蹌的撲到玉仙兒身邊,忽然驚叫道:“姑娘,你,你受傷了!”

驚慌失措的玉仙兒這才察覺自己肩頭一陣刺痛,低頭一看,卻見鮮紅的血液正在慢慢浸濕她雪白的外裳。玉仙兒再次驚叫出聲,她又慌,又驚,又怕。于是對劉暉伸出了纖纖玉手,如受驚的兔子般哀怨的喚道:“王爺,救我!”

劉暉正欲踏出房門,聞言斜眼瞥了過來,對上她蒙著水霧的大眼睛,極其冷漠的道:“真是麻煩!放心,只要不出門你就死不了,自己先找個地方躲起來,或者就趴在墻根下不要動彈。”劉暉一甩袖子,居然就這么不管不顧的踏出了房門。

玉仙兒伸出手的頓時僵在了半空中,愣了片刻,隨即又頹然的垂了下來。她似乎高估了自己的魅力,也太心急飛上枝頭變鳳凰,才會一而再的自取其辱。

然而她沒有時間自怨自艾,劉暉才出了房門,又有幾支利箭從窗戶外飛進來,險象環生的越過她們主仆的頭頂。玉仙兒被嚇得夠嗆,也顧不上別的,忙趴在地上抱著頭,抖著嗓子對丫鬟道:“快,快找地方藏起來。”

丫鬟早就順手撈了一只圓凳,頂在自己頭上,聞言焦灼的道:“屋子就這么大,這刀劍又不長眼,能往哪里躲?”

玉仙兒背心已經冒出了毛汗,她慌亂的環視了周遭一圈,忽然眼前一亮,狠狠推了丫鬟一把,指著那扇插著青竹箭的朱漆立柜道:“那里可以藏人,咱們挪過去。只要能躲進柜子里,什么暗器都不用怕了。”

丫鬟不敢亂動,又不敢不聽玉仙兒的指揮,只得冒著頭上不時飛過的各種暗器,咬著后槽牙,趴在地上手腳并用的慢慢往立柜方向挪去。好不容易爬到立柜底下,她摸了一把額頭冒出的冷汗回頭望去。卻愕然的看見玉仙兒依然在原地趴著,沒有移動地方。

丫鬟驚詫的小聲喚道:“姑娘,你怎么還沒過來?”

玉仙兒眼睛一亮,立刻小聲吩咐道:“你先把柜門打開。”

丫鬟抬頭看了看,卻絕望的發現柜門上方的銅鎖是搭上的,想要將柜門打開,她就必須要站起來才行。

又看了看柜門上插著的青竹箭,居然還在微微晃動。丫鬟艱難的吞了一口唾沫,回頭對玉仙兒哀求道:“不行,姑娘,我夠不著!”

玉仙兒瞪著眼睛,美麗的面孔居然有些扭曲。就聽她低低的呵斥道:“你腿瘸了,不會站起來嗎?只要站起來一點點,就能夠到鎖片.......”她話音未落,又是兩枚閃著幽光的暗器飛進來,擊碎了長條案幾上的紅底梅花四棱花瓶。

這一聲刺耳的碎裂聲,讓原本聽了玉仙兒的呵斥,想要直起一點身子去摸鎖片的丫鬟,幾乎嚇破了膽。她帶著哭腔的道:“姑娘,我害怕,我害怕!”

玉仙兒也害怕,才會近乎執拗的逼著丫鬟將柜門打開,好讓她躲進去。卻見丫鬟畏畏縮縮的怕死模樣,一點忙都幫不上,她不由氣上心頭,咬著牙喝道:“死丫頭,我今夜若是再傷著一點汗毛,明日就讓王大夫停了你那死鬼老娘的藥。”

丫鬟心中一驚,她知道玉仙兒涼薄自私,平時看不出來,到了要緊的時候,必定不會吃一點點虧。自家老娘的病又全靠王大夫的藥吊著,若是真被停了藥,只怕熬不過這個冬天。

她一咬牙,索性豁出去了。她先定了定神,緊緊抓著立柜的門,涂著蔻丹的指甲差點被掐斷了。才深吸一口氣,用最快的速度一躍而起,伸手將柜門上的銅鎖片打開,隨即她又迅速的蹲下身子。

這一連串的動作她做得如同行云流水,重新毫發無傷的蹲下后,她還在心有余悸的急急喘著氣。尤其是心口跳動的異常迅速,差點就從她嘴里蹦出來。

穩住心神后,她忙回頭對玉仙兒道:“姑娘,成了,你快過來。”

玉仙兒也是大喜,忙連滾帶爬的來到大開的立柜前,手腳并用,飛快的爬了進去。并急促的吩咐道:“快,將門鎖上。”

丫鬟愣了愣,立柜里面空空如也,以她們纖瘦的身形,一起躲進去都不會覺得擁擠。沒想到玉仙兒自私至此,根本就不管其余人是死是活!

丫鬟一顆心幾乎沉到了寒潭之中,她有些傷心,也有些賭氣,畢竟跟了玉仙兒幾個年頭,平時也非常親近,沒想到在這關鍵時候,玉仙兒卻能毫無顧忌的拋棄她。

既然你不仁就休要怪我不義,丫鬟也生了棄她而去的心思。不過臨走前她還是沒有忘記玉仙兒的囑咐,先將立柜的門給牢牢鎖住.......

劉暉無暇顧及玉仙兒,且他也認為,只要她們主仆乖乖待在屋子里,應該不會有性命之憂。他在鳳七的護衛下急匆匆的出了屋子,卻聽房頂有滾動的聲音,一個水匪從屋頂上墜落下來,重重的摔倒在石階下,胸口還插著兩根白羽箭。鮮血從他的傷口處不斷涌出,瞬間在他身下匯集成洼。

而這個滾落的水匪早就不能動彈,死的透透的。屋頂上還不斷有刺耳的吆喝聲,還有兵器交擊時的脆響。看來爬上屋頂的水匪不少。而眼前的院子里也是亂成了一鍋粥,官兵與暗中潛入內院的水匪也交上了手。

劉暉默默數了一下人頭,能夠看見的就有十幾人,還不算那些躲在屋頂上,根本看不見的。看來那些隨著快船一起逃跑的水匪基本都冒頭了,看來今夜過去。清風寨進入東秦的水匪會被全部消滅干凈。

忽聽“哐當”一聲響,就見蕭鳳楠披頭散發,僅穿著一件寢衣從對面一間黑燈瞎火的屋子里闖了出來。他的動靜頗大,立刻有兩個水匪圍攻了過去。幸好他出來時手上還拎著一把寶劍,雖然被殺了個措手不及,卻并沒有太過狼狽。

幾個回合下來,他利落的擊殺了一名水匪,卻抬頭看見了站在屋檐下,背負著雙手似乎在悠閑看戲的劉暉,忍不住氣上心頭。他又揮出幾劍,將另外一個水匪逼退后,縱身來到劉暉面前。

他怒沖沖的對劉暉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這些水匪的目標是你,才會答應在我五福樓留宿,還偷偷埋伏下這么多的官兵。”

最可氣的是,面前這個笑面虎趁著自己一夜未睡,精神不濟的時候,還給自己偷偷下藥。他才會睡得昏天昏地,根本不知道自己辛辛苦苦經營的酒樓,變成了全是陷阱的狩獵場。

劉暉勾唇一笑,氣死人不償命的道:“原本只是懷疑并不能確定,不過現在能夠確定了。所以說,多一手準備總是沒錯的。”頓了頓,他又一臉遺憾的道:“只可惜給你火盆中加的藥少了些,否則你一覺睡到明天早上,就什么事都沒有了。”

見過無恥,卻沒有見過這么無恥的。自認為是江湖中的老油條,風月場上花蝴蝶的蕭鳳楠,指著劉暉的手指抖呀抖,半天才從牙縫里擠出二個字:“賠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