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守素乃是西夏國主李元昊的重要謀臣之一。
在嘉佑帝登基之初,此人曾參與過西夏建國大業。
之前,西夏不過就是一些割據一方的族群勢力。
當年,李元昊建國這事,據說都差點將嘉佑帝氣昏頭。
畢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有個所謂的大遼,就已經讓嘉佑帝很頭疼了。
結果又來了個李元昊建立夏國。
讓嘉佑帝惡心至極。
后來,大周因抹不開面子,接連向西夏發起好幾場大型戰役,結果都以失利告終。
興許也是將西夏打疼了,畢竟他們剛剛建國,底蘊尚淺,于是就向大周稱臣。
兩國互市,也是從那時開始。
此后,西夏漸漸不再對大周用兵。
這么多年過去了,西夏在李元昊的治理下,漸漸有了些底蘊,估計這會子,就是想不當人臣了。
嘉佑二年,六月初旬。
西夏使者一行人,正式抵達代州雁門。
史憲之、衛淵親率千騎出關迎接。
西夏與遼國都有著強于大周的騎兵,其關鍵原因,在于大周失去了天然養馬場——燕云十六州。
所以此行,西夏大將野利旺榮并不是很瞧得大周邊騎。
但是當見到上千騎,策馬奔騰之際,還能維持數排兵陣不亂,便是收起輕視之心。
眺望大周邊騎趕來處,向身旁的楊守素沉聲道:
“如此快速的行軍,還能維持軍陣不亂,可見,大周的將領,并非是一些酒囊飯袋。”
楊守素年過花甲,胡子花白,持重老成,在西夏朝廷里,享有極高的威望,
“天下英雄輩出,不可小覷。”
說話間。
衛淵與史憲之已經率先來到使團身前,陸續下馬。
后者抱拳問道:“可是西夏使團?”
楊守素笑著點頭道:“正是。”
史憲之不卑不亢道:“在下代州刺史史憲之。”
“使團舟車勞頓,一路辛苦,還請速速入關休整。”
楊守素應聲道:“有勞。”
期間,衛淵與野利旺榮皆是一言不發。
不過,二人火藥味可謂十足。
只因那正值壯年的野利旺榮,在見到衛淵時,目光一直凝聚在他的身上。
待眾人前往雁門時。
野利旺榮終是忍不住了,向史憲之詢問道:
“刺史身旁的這位少年將軍叫何名諱?”
衛淵自報官身名諱。
野利旺榮笑道:“你就是僅靠著三千人,就守住耶律義先五萬大軍進攻的衛淵?”
衛淵反問道:“你是何人?”
坐在馬背上的野利旺榮孤傲不可一世道:
“吾乃野利旺榮,早些年,似與你這般大的時候,與你周軍在三川口有過一戰,大勝。”
史憲之臉色難堪,對方純粹哪壺不開提哪壺。
衛淵點了點頭,“原來只是個啃老本的庸將。”
那西夏將領在三川口一戰后,確實就沒有太大的建樹了。
此話一出,隨行的上千大周邊騎,皆哈哈大笑起來。
野利旺榮深深皺眉道:“黃口小兒,竟在我面前放肆,哪怕是你老師張輔在我面前,也不敢造次!”
前來代州時,他早就將代州的一眾大小將領身份背景,查了個清楚。
衛淵輕笑道:“據我所知,當年你在文正公那里吃過大虧,而文正公在我大周,是個文人。”
“你連個文人都斗不過,還是少大言不慚的好。”
這里的文正公,指的是范仲淹。
當年,范仲淹任安撫使,坐鎮與西夏接壤的邊境,野利旺榮遣部下詐降于周,被文正公識破,吃了不小的虧。
野利旺榮性子本就孤傲,在大周說是不識禮數也不為過,當年,他對范仲淹都多有出言不遜,更何況,衛淵只是個邊將,
“黃口小兒,乳臭未干,若當初是本將軍攻打雁門,此刻,你早已是我的階下囚,焉能在此廢話?”
還未等衛淵說什么。
楊守素便故作咳嗽一聲,道:“野利將軍,慎言,我大夏與大周之間,乃是友好領邦。”
野利旺榮冷哼一聲,才就此作罷。
很快,眾人來至雁門關前。
三千邊卒,站在城關前兩側,各個身著甲胄,佩刀兵刃,英武非凡。
論神色,哪怕是西夏最為精銳的士卒,也不過如此。
野利旺榮看著這些邊卒,眉頭逐漸深皺。
就連楊守素的神色,也是有些不正常。
這時,衛淵大手一揮。
頃刻間,三千甲士,齊聲道:“嚯!嚯!嚯!”
聲勢震耳欲聾。
代州近萬邊卒,在衛淵的鍛煉下,已經成為一支虎狼之師。
精神面貌,遠非昔日可比。
尤其是那整齊劃一的身形,給人帶來的震撼感,絕非一星半點。
接連幾聲示威,將不少胯下馬匹都給驚動了,顯得有些躁動不安。
野利旺榮臉色不悅,他如何能不清楚,這是大周邊卒,在給他們下馬威。
進關時,史憲之向楊守素大笑道:
“有我代州邊卒在,貴使在代州的安危,無憂矣!”
后者莞爾笑道:“但愿如此。”
“在下之前倒是來過幾次代州,可那時代州守卒,與今日不可同日而語。”
“不知這支軍隊,經由何人操練?隸屬何軍?”
史憲之道:“我代州邊卒,自然是有我代州團練使衛將軍親自操練。”
衛淵趁勢道:“代州邊卒,只是我大周軍隊一支而已,要說我大周真正的精銳之師,還是要看駐扎在我大周京都的百萬禁軍。”
不算各地駐守的禁軍之外,駐扎在京畿重地的禁軍,滿打滿算不過六十萬,再除去冗兵問題,可戰之兵也就四十萬,哪有百萬。
楊守素笑著點頭,暗地里牢牢記住衛淵二字。
心想。
當初此人守住雁門,是僥幸的話。
那么,能將軍隊面貌煥然一新,訓練如此程度,就絕不是僥幸了。
足可見,此人有真才實學。
進關之后。
他詳細地觀察駐扎在關內的士卒。
赫然察覺,每十幾人當中,就有刀盾兵、弩兵、槍兵、甚至騎兵的存在。
似乎是有意如此。
相互駐防間,互為犄角之勢,且面露肅殺之氣,堪稱虎狼之師。
不由得,又對衛淵此人重視三分。
被史憲之安排在驛站歇息之后。
楊守素特意找來野利旺榮,問道:
“代州的邊卒,你也親眼看了,有何想法?”
后者先是沉默片刻,又不得不承認的開口道:“精銳。”
楊守素又問,“代州境內,有一萬守卒,若你率領萬人,與之野戰,有幾分勝算?”
野利旺榮徹底沉默了。
他雖然孤傲,但是卻不自負。
一萬人對一萬人,還是親眼目睹的這支虎狼之師,怕是...難有勝算。
楊守素從他的神情變化上得到答案,喃喃道:
“三年前,因我大夏商賈在代州遇到麻煩,未免事態擴大,我親來解決。”
“那時的代州邊卒,根本不可與今日邊卒相提并論。”
“衛淵...精通練兵之道。”
頓了頓,他吩咐野利旺榮,“請野利將軍聯系我大夏密探,多多搜集有關衛淵此人的情報。”
野利旺榮皺眉道:“他只是個邊將,大周的邊將,沒有實權。”
楊守素笑問道:“野利將軍覺得,老夫看人如何?”
野利旺榮直言道:“楊先生看人自是極準,這些年,您為我大夏舉薦了很多人才。”
楊守素突然神情一變,不茍言笑的正色道:
“那今日,我向野利將軍說一句話,還請野利將軍牢牢記在心里。”
“不出十年,衛淵此人,必成我大夏與遼國心頭之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