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門關內。
衛淵手持樸刀。
野利旺榮手持兩桿鐵鞭。
待二人擺好架勢以后,衛淵雙手持刀,率先發難。
以雷霆萬鈞之勢,施展一招力劈華山,想要先探野利旺榮虛實。
后者從容應對,只見其雙鞭交叉抵御。
兩股力道轟然相撞,一聲脆響傳出。
野利旺榮腳下由青石鋪就的地面,竟是如龜紋般寸寸斷裂開來。
而他更是雙手發顫。
至于衛淵,赫然發現,手中樸刀,已經有了個小豁口。
“好力道!”
“好兵刃!”
二人幾乎同時開口,隨后再次沖向對方。
待臨近彼此,衛淵扎好馬步,樸刀直刺,被野利旺榮側身揮鞭抵擋。
另有一手,持長鞭狠狠砸向衛淵。
衛淵定眼凝神,彎腰閃躲,忽見另外一鞭,已繞開樸刀上撩。
如此,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
危機時刻,衛淵及時作出決定,已互傷代價,結結實實挨了上撩一鞭,手中樸刀橫掃,將野利旺榮腹間砍傷。
雙方隨之拉開距離。
衛淵先是吐了口血。
野利旺榮看到腹部傷口,眉頭深皺,神情逐漸變得凝重。
“衛將軍,您沒事吧?”
“野利將軍...”
“...”
雙方圍觀者急忙開口。
閣樓上。
史憲之率先不淡定了,“衛將軍...”
話還沒說完,就被楊守素打斷道:“史刺史,你急什么?現在不過剛剛開始而已。”
說罷,還自顧自地喝了口茶,絲毫不在乎下方二人比斗局勢。
史憲之總覺得有哪里怪怪的,但是卻說不出來,
“只是切磋,又不是死斗,如今二人都見了血,還是讓他們收手吧!”
楊守素笑道:“這么說,史刺史是答應讓我們前往邊營一觀了?”
“你...!”史憲之郁悶至極。
楊守素云淡風輕道:“總要分個勝負的,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嘛。”
閣樓下。
衛淵用衣袖將嘴角血漬擦拭,道:“我無恙。”
他看向野利旺榮,沉聲道:“再來!”
野利旺榮忍著腹間傷勢,正色道:
“自三川口一戰來,我便從未負傷,你小子不錯,再來!”
二人勢均力敵,又戰一起。
彼此間你來我往,已不下百個回合。
這時,正是比拼耐力的時候,誰若是生出怯意,誰就會率先敗下陣來。
然而,又戰三十個回合左右,衛淵發覺自己的兵刃,已經滿是豁口。
這已經不能算是刀了,而是鋸子。
“他的鐵鞭,乃精鐵所鑄,極為堅韌,怕是當年尉遲恭的鐵鞭也不過如此!”
“再戰下去,我手中樸刀要不濟事了!”
二人一番纏斗過后,再次拉開距離,衛淵趁機暗自喃喃一聲,決定施展拖刀術,借助自身力道優勢,一決勝負。
隨后,只見他主動向野利旺榮發起攻勢,一招橫掃千軍,逼得對方后退數步。
又是一招撩刀術,差點將野利旺榮從胯下一劈兩半。
野利旺榮見他殺心已露,正是漏洞百出之時,所以只是躲避他的攻勢,準備趁其病,要其命。
果不其然,衛淵主動賣了個破綻,轉身揮刀之際,被野利旺榮瞅準時機,重重揮出一鞭。
直中衛淵臂膀。
只聽一聲響后,衛淵臂膀已然脫臼。
他眼見不低,只好單手持刀抵擋,但是野利旺榮豈能讓他得到喘息之機?
于是一連串攻勢,讓衛淵苦不堪言。
衛淵只好敗逃,圍觀者紛紛讓出一條路來。
“看樣子,衛將軍要敗了?”
“衛將軍力道遠高于一般人,連他都不是野利旺榮的對手嗎?”
“只可惜,衛將軍沒有一件趁手的兵刃!”
“笑話!打不過我們野利將軍,就怪兵刃不成?”
“就是...”
“...”
雙方眼看著就要吵成一團。
幸好徐長志出面才穩住局勢。
他也知道,此戰,衛淵最大短板,就在樸刀,
“衛兄的樸刀,乃是鐵匠特制,比一般的樸刀要重,要大,形似關刀。”
“可說到底,并不是關二爺所用的青龍偃月刀啊。”
就在徐長志都開始為此戰擔憂時。
一直逃遁的衛淵,突然猛地轉身,借以拖刀之勢,順勢狠狠劈向野利旺榮。
此拖刀術的用法,要比那日顧廷燁用來活命時施展的拖刀術,還要兇險萬分。
畢竟高手過招,稍有不慎,就會命殞當場。
野利旺榮極具臨陣殺敵的經驗,所以自負看穿衛淵招式,揮單鞭抵擋,另外一鞭,打算砸在衛淵腹部。
然而,他終究還是小覷了衛淵自身的力道。
那一計拖刀術,衛淵用了足足八成力,若非左臂受損,此力道至少可達九成。
若是手中兵刃乃是當世利器,怕是十成力道都會激發出來,讓野利旺榮死于此處!
然而,八成力,也遠非野利旺榮單臂可擋!
只見他手中牢牢握緊的鐵鞭,被衛淵力道震蕩脫手。
隨后,那一計劈落下來的樸刀,距離野利旺榮,只有一指距離。
再往下,野利旺榮的頭顱都要兩半了。
而他的另外一鞭,距離衛淵,少說還有半臂距離。
“你輸了。”
衛淵的樸刀,因為方才一擊,已經徹底報廢,但是殺死一個人,還是可以做到的。
野利旺榮心懷不甘,他戎馬多年,怎么就能輸給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毛頭小子了?
可事實擺在眼前,由不得他不甘心!
“你竟還保留了力道!”
野利旺榮咬牙切齒。
衛淵收刀而立,笑道:“若非兵器不濟事,你早就是一具尸體了。”
他用單臂,就將脫臼的手臂接好。
期間,關節作響,若是常人,必疼痛難忍,可衛淵卻絲毫不受影響,宛若常人。
“贏了!衛將軍贏了!”
“衛將軍必勝!必勝!”
“...”
頃刻間,大周邊卒發出歡呼聲。
使團一眾成員臉色陰沉。
衛淵看向野利旺榮,沉聲道:“愿賭服輸,你乃夏國名將,不會連這個,都不承認吧?”
后者醞釀半天,卻始終說不出那些字眼,心中無比悔恨,看向衛淵的眼神中,充滿了狠厲。
恨不得將衛淵千刀萬剮。
但是衛淵并不在意,“怎么?沒臉承認你西夏不如我大周?亦或者,你連認輸的勇氣都沒有?”
忽地,就在這時,野利旺榮突然從腰間抽出一柄匕首。
見狀,徐長志連忙護在衛淵身前。
雙方氣氛,頓時劍拔弩張。
眾人都以為,對方掏出匕首,是要暗算衛淵。
然而,令人出乎意料的是,野利旺榮居然伸出舌頭,用匕首將舌尖砍掉。
整個過程一氣呵成,目睹者無不倒吸一口冷氣。
這他娘是個狠人啊!
就連衛淵都懵了。
野利旺榮不懼疼痛,指了指自己滿嘴流血的殘樣,戲謔的看著衛淵。
你不是要讓我親口說出,我大夏不如你大周么?
我把自己舌頭砍了,伱叫我如何說出?
衛淵深呼吸一口氣,抬頭看向閣樓處,朗聲道:
“夏使,快帶你們的野利將軍去療傷吧,再晚一晚,可就要流血流死了。”
話音剛落,就有使團成員上前,將野利旺榮攙扶著返回驛站處。
這時,楊守素露面,居高臨下,向衛淵作揖道:
“衛將軍好武藝,就是不知,你們那位周國皇帝,會不會珍惜你這一身武藝。”
衛淵皺了皺眉頭,總感覺他話里有話,一時也琢磨不出個究竟。
二人比斗結束之后。
當日深夜。
西夏醫師剛處理好野利旺榮的傷口,楊守素就走進他的屋里。
并且,還遣散了一眾侍衛下人。
此時,野利旺榮說不出話來,只是一個勁兒的朝著楊守素搖頭嘆氣。
像是再說,今日輕敵,給西夏丟人了。
楊守素搬來一張凳子,坐在他的對面,語重心長道:
“野利將軍,你可知,此次出使周國,陛下為何執意要讓你跟隨于我?”
聞言,野利旺榮搖了搖頭。
楊守素先是嘆了口氣,又道:“整個西夏,都知你與你兄弟的忠心,但是,野利一門,兩位上將軍,著實不妥。”
“我大夏,不愿再向周國稱臣...就需要一場戰爭,可戰爭,總是要有個發起的名頭...”
野利旺榮瞪大了雙眼,感到不可置信的看著楊守素。
后者繼續道:“整個使團,包括侍衛,都是我的親信。”
“野利將軍...我知道,你現在肯定有很多話,想要傳達給你的兄弟...”
“但是,我只怕難如你愿了。”
楊守素鼓動野利旺榮與衛淵比武,至始至終,都不是為了簡單的輸贏。
輸也好,贏也罷。
都不重要了。
代州的事情,從一開始,楊守素比誰都了解。
畢竟,西夏與遼國派來代州的大量密探,都不是吃干飯的。
所以,衛淵的那套新式練兵法,包括代州邊營的情況,楊守素如何能不了解?
只是野利旺榮不了解罷了。
從衛淵練兵頗有成效,西夏與遼國結盟開始。
在楊守素眼里,野利旺榮與衛淵,就是死人了。
他有句話說的沒錯,再給衛淵十年時間,衛淵一定會給西夏乃至遼國造成威脅。
所以,衛淵得死,三國之間,也得打一場浩大戰役。
“你放心,你死之后,我會讓周將衛淵,給你陪葬的。”
說到這里,楊守素緩緩起身。
野利旺榮明顯不想死,掙扎著從床上起身,卻感腹內如火在燒,且全身力氣蕩然無存。
他明白,是那個醫師動了手腳。
“唔——唔——”
他吱吱嗚嗚的,說不清楚。
舌尖的傷勢再次崩裂,滿嘴都是發黑的鮮血。
楊守素轉過身去,沒有再看向他,
“或者,讓整個代州,給你陪葬。”
“野利將軍,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