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蘭說了一件事情。
因衛淵與海舟之間的關系,再加上盛家有意向海家提親。
所以,這些時日,海家與盛家倒是走得很近。
一來二去,明蘭與還未嫁進盛家的海朝云也成了好友。
今夜,盛長柏一直都在求明蘭,希望她可以趁著中秋詩會這個機會,將海朝云約出來。
說是他有一些話,想對海朝云說。
此刻,盛長柏正與海朝云在狀元樓附近的‘相國寺橋’那邊相聚。
衛淵笑道:“你就這么心甘情愿的給他們二人當橋梁?”
張桂芬補刀,“如今他們二人如膠似漆,再說著悄悄話,你一個人,是不是覺得有些無聊?”
明蘭笑道:“他們二人說了,待會兒要請我去樊樓,舅舅與舅媽是否同去?”
張桂芬白了她一眼,意味深長道:“你可知,為人最貴為何?”
最貴為何?
明蘭脫口道:“最貴在有自知之明?”
張桂芬搖了搖頭。
明蘭不解道:“那是什么?”
張桂芬當著她的面握起衛淵的手,“人當貴在有眼力見,我與你舅舅,長柏與海家姑娘,有你什么事?”
明蘭頓時不悅,跺了跺腳,指著張桂芬,“舅舅,您也不管管舅媽!”
衛淵忽然意識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明丫頭,來年你就要及笄了吧?”
明蘭點了點頭,“確切的說,要到來年年底,過了生辰。”
也就是說,再過兩年,可以為明蘭這丫頭說人家了。
不過倒也不必著急。
“你舅舅是想問,你何時能到成婚的芳齡。”
張桂芬掩嘴一笑。
明蘭不理睬她,挽起衛淵的另外一條臂膀,
“舅舅,我可是伱外甥女,你不能不陪我。”
張桂芬故作氣急,“你這妮子,都多大了,也不害臊。”
明蘭嘻嘻笑道:“再大也是我舅舅的外甥女。”
衛淵咳嗽兩聲,道:“好了,既然遇到了,一起逛逛吧。”
話音剛落,就見盛長柏與海朝云走來這邊,
“外甥見過舅舅,舅媽。”
“這位是”
正當他要介紹海朝云時,衛淵嘴角微微上揚,莞爾一笑道:
“海家大房如今唯一尚未出嫁的女兒,去歲我在東南時,見過她。”
盛長柏頗為好奇道:“舅舅見過朝云?”
頓了頓,又看向海朝云,“怎么未從聽你說起過?”
海朝云向衛淵施禮,又向盛長柏解釋道:
“衛侯爺去過海州見過我叔父,當時他們二人是在談生意。”
大周不許文臣做生意,所以一般都是分為兩脈,一脈從政,一脈從商,就像是盛家一樣。
至于勛貴,則完全不用注重這些,可以光明正大的做生意賺錢。
甚至賺的多了,還會被皇家貼上‘皇商’的標簽,到時候所做生意都會迎來諸多便利,只是要讓利給皇室了。
海朝云很清楚,衛淵究竟敲詐了他們海家多少的利潤。
所以,她對于衛淵真說不上喜歡。
但也不得不承認,人家為東南沿海各州府的確做了許多的實事,甚至是說讓東南澄明也不過分。
而且,人家又是為國屢立功勛的大將軍,與自己的兄長也算是朋友。
遇到了,總是要施以晚輩禮的。
“如今你們二人已有婚約?”
衛淵好奇詢問道。
盛長柏與海朝云二人都是明顯一愣神。
張桂芬白了衛淵一眼,輕聲道:“人家的事情,你就莫要操心了。”
顯然,如今盛家仍在與海家接觸。
衛淵笑道:“如今長柏已有進士出身,又拜王尚書為師,將來前途無量,海家姑娘,可要珍惜啊。”
海朝云略感羞澀,干脆低頭不語。
提起王安石這事,盛長柏覺得,既然遇到衛淵了,他就有必要說一說。
于是將衛淵請到一旁,深深作揖道:
“舅舅,外甥與海家女如今并無婚約,今夜相見,已是違背禮制,還望舅舅莫要傳揚出去。”
衛淵點了點頭,“這是自然。”
盛長柏又道:“這幾日,王師想讓我去吏部給事中當差,外甥的意思是,在翰林院修書幾年,便尋求外放。”
“給事中是個機會,可是外甥擔心,會卷入如今朝中朋黨之爭。”
“我父親也一直想讓我問您,文、韓二相,應該要支持誰?”
如今不是說,想不想卷入黨爭的問題了,更多的是身不由己。
不想卷入黨爭?那任何的政治資源自然也就輪不到你了。
盛竑想升官都快想瘋了,還不敢跑來直接問衛淵,故而讓盛長柏傳個話。
衛淵好奇道:“你老師是如何說?”
盛長柏如實道:“王師說,即使擔任吏部給事中,凡遇朋黨之爭,只需對事不對人即可,外甥覺得,這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太難了。”
衛淵微微頷首,“你的選擇很對,在翰林院好生修書即可,你現在能躲在翰林院中清閑,對你來說,是好事,不是壞事。”
“至于你老師那里,我自會去叮囑一聲,讓他慎用你,不讓你介入朋黨之爭。”
如今,文臣里,唯一能夠不涉及到黨爭的,也就只有王安石了。
因為人家有皇帝罩著。
盛長柏有嗎?
王安石對他來說,是難能可貴的政治資源。
盛長柏不想舍棄,自然也就不敢在這個時候違背王安石的意思。
王安石讓他擔任吏部給事中,無非是覺得,如今連吏部官員都要站隊,他能用的人,越來越少了。
唯一能讓盛長柏繼續留在翰林院的,就只有衛淵。
另外一邊。
張桂芬、海朝云、明蘭三女相談甚歡。
海朝云雖然對衛淵沒有好感,但卻被張桂芬的個人魅力深深折服欽佩。
她自幼出生在儒學世家,每日耳旁傳來的都是‘規矩’二字,初次見到像張桂芬這般灑脫率性的女子,自然是心生仰慕。
尤其是人家的地位還很高。
“早就聽聞侯夫人大名,今夜終于有緣得見,實乃朝云的福氣。”
海朝云恭敬地說著。
張桂芬有著天然的親和力,想讓人忍不住的去親近,
“你既是明蘭的朋友,與我便不是外人,聽聞你們海家的簪花可是一絕,我常戴著。”
海朝云笑道:“侯夫人若是喜歡,改天我差人往貴府送些,讓侯夫人挑選挑選。”
張桂芬搖頭道:“那倒是不用,你們今夜都去了何處?好玩嗎?”
三人閑聊片刻,待衛淵那邊結束,就帶著張桂芬去了狀元樓里。
他們兩個當長輩的留在此間,只會讓長柏等人不自在,不如隨他們去了。
衛淵夫婦前腳剛走,海朝云就忍不住的向明蘭開口道:
“早就聽聞你這位舅媽英姿颯爽,就連不少女子見了心中都是歡喜不已,今日一見,方知何為名不虛傳。”
明蘭笑道:“海姑娘若是喜歡與我舅媽相處,改日我帶你去我舅舅府上找我舅媽做茶如何?”
海朝云臉色明顯一激動,隨后又小聲道:“會不會有些不妥?”
明蘭笑道:“哪有何不妥?我舅媽自是喜歡你的,不然也不會與你相談甚多。”
海朝云笑道:“那就約個日子,我好生準備一番,將今年新做出的一批簪花送給侯夫人。”
不說她與張桂芬是否真的投緣。
就說如今張桂芬的身份,只要是女子,誰不愿與她相識?
在衛淵與張桂芬逛夠了以后便就又回到國子監那邊乘坐馬車回府。
途中,張桂芬見衛淵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便是好奇道:
“官人可是有什么想說的?”
衛淵沉默片刻,實在是不知該如何張口。
張桂芬笑道:“官人昨日這般爽利的答應我,今夜要陪我在城中閑逛,只怕是有事要與我說吧?”
聞言,衛淵無奈笑道:“果然任何事都瞞不過妹子。”
張桂芬正色道:“究竟是何事?我聽聽。”
衛淵內心猶豫,最終仍是選擇直言道:“如今延邊戰事剛剛結束,西夏答應賠償我大周甲胄與一些疆域。”
“朝廷需要派人去接受甲胄,并且對于得到的疆域,也要做出一些相應的安排,比如防御諸事。”
“為夫極少與西夏交手,想趁著這個機會,請命巡查延邊,對西夏也能多些了解。”
“我算了算,少則兩個月,多則半年,我定回來.”
他說話聲音越來越小。
是因為看到了張桂芬的臉色有些變化。
充滿了哀怨與煩悶。
衛淵將她摟在懷里,語重心長道:
“家事,國事,天下事,為夫也只得如此。”
話已至此,張桂芬縱有個千般不愿又能如何?
“官人盡管去便是,家里有我在,靜姐兒與壯哥兒你無需擔心。”
衛淵從她的言語中感受到了很多無可奈何的怨氣。
他摟得更緊,
“最讓我放心不下的,其實是你。”
“你剛生完孩子,元氣尚未彌補”
話還沒說完,就已被張桂芬打斷道:“官人放心,我又不是個孩子了,豈會不懂得如何照顧自己?”
衛淵‘嗯’了一聲,良久,又說了句,“我快去快回。”
其實巡查延邊這種事情,他身為殿前司都指揮使,根本就無需他親自前去。
只是為了經略延邊,壯大己身實力,說什么也要去一趟。
自從衛淵說了這件事情以后,回到家里,張桂芬先是讓張夫人去休息,隨后,就獨自照顧起兩個孩子,看著他們熟睡。
見狀,衛淵道:“夫人,先休息吧。”
張桂芬面無表情,搖了搖頭,“我不困,官人明日還要去殿前司,先睡吧。”
衛淵只好作罷。
在張桂芬親自服侍脫衣下,躺在床榻上,沒過一會兒,就陷入熟睡中。
張桂芬看著躺在床榻上的衛淵,又看向身邊的兩個孩子,漸漸地,竟是落下兩滴經營的淚花兒,喃喃道:
“靜姐兒,壯哥兒,你們要快快長大,學會為你們的父親分憂。”
不知過了多久。
張桂芬坐在床沿邊上,靜靜地看著衛淵。
寶珠前來,想要讓她去休息。
結果卻被她趕出去了。
她只是想多看看衛淵。
不然,等他去了延邊,夫妻二人,又要數月不見。
翌日。
衛淵睜開雙眼,看到一臉疲倦的張桂芬正朝著他笑。
他當即皺眉道:“怎么醒這么早?”
寶珠插嘴道:“夫人一夜.”
話還沒說完,就被張桂芬的眼神瞪了回去,
“別聽她瞎說,我只是沒有睡好,我已讓人準備去延邊的東西了,提前備好,免得到時候再手忙腳亂。”
“官人,起榻用膳吧?”
衛淵嘆了口氣。
有張桂芬在,他的確是什么都不用擔心。
隨后,衛淵進宮面圣,將自己的想法說出。
趙禎好奇道:“是因為近日朝中黨爭形勢嚴峻,你要出去躲一躲?”
衛淵拱手道:“是也不是,延邊臣總是要去一趟的。”
“就怕日后再去,為時晚矣。”
趙禎點了點頭,“也好,朕賜你經略安撫招討之權,以殿前司都指揮使的身份去。”
“賀蘭山朕也想去看看啊。”
衛淵正色道:“待去了延邊,臣讓畫師將賀蘭山脈畫下來。”
趙禎沒有理由不讓他去。
因為對西夏戰役,是衛淵一手籌劃發起的。
戰事結束,也理當衛淵出面給整件事情畫個結尾。
嘉佑六年八月下旬。
衛淵奉旨前往陜西巡查延邊。
離開京城這天,張桂芬一直手忙腳亂的,為衛淵親自收拾細軟。
衛淵見她這般模樣,實在是于心不忍,索性便不讓她前往城門相送了。
待衛淵前腳剛離開侯府。
張夫人便是問向張桂芬,
“淵兒心太狠了些,你這月子還沒結束,他就急匆匆要去巡查延邊。”
“你當真不去送?”
張桂芬低頭道:“他不讓女兒送,是擔心女兒會讓他分心,女兒去送,反倒不如不送。”
知女莫若母.張夫人摸著她的腦袋,嘆了口氣,道:“淵兒也是為了你們母子三人。”
張桂芬點了點頭,忽的,趴在張夫人的腿上落下淚來。
城門外。
王安石前來相送,忍不住埋怨道:“你我剛做成一局,如今你就要馬不停蹄地前往延邊,是想讓我獨自面對朝中局勢?”
衛淵笑道:“王尚書言重,此去陜西,主要是在賀蘭山一帶筑起防線,旁人去做這事,我不太放心啊。”
王安石冷笑一聲,“次要是什么?”
衛淵略顯尷尬,頓了頓,正色道:“長柏可是個好苗子,你需慎用,還是讓他在翰林院修書吧。”
這個時候參與黨爭,有可能到了將來,就是極其嚴重的政治問題。
就算是奔著保護后起之秀的想法,也不該讓盛長柏早早入局。
他還太嫩了。
王安石嘆道:“正值用人之際。”
衛淵道:“海舟,他是個不錯的人選。”
聞言,王安石瞬間眼前一亮,“怎將他給忘了,此人改制鹽課頗有政績,若能得他相助,吏部諸事無憂矣。”
衛淵笑道:“王尚書,就此作別,來日再見。”
說罷,衛淵翻身上馬,帶著三百滿甲營將士前往陜西。
王安石抱拳道:“一路順風。”
與此同時。
海家。
今日休沐,閑來無事,正在讀書的海舟突然打了兩個噴嚏,摸了摸自己鼻子,喃喃道:
“怎么有種不好的預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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