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貴

第五九七章 作惡本事

文蘭來之前就決定了。明日后她就嫁人了,屆時頂了個人婦頭銜,想要撒潑都不能。那么今日她便放縱一回,最后瀟灑一回,最后酣暢淋漓一回,只當對過去的自己賠罪了!

這么一想,她便又推倒了兩只瓶。

只可惜,這屋子里大部分的東西她都看不順眼。她砸了一通,嬤嬤在她耳邊大概的估值也只有她被順走的那幾件物什的一半價值。

但她來之前便有預估,倒也不放在心上。

幾個有身手的奴才護著她,任由她摔了一路的瓶瓶罐罐,扯了一路的桌布幔帳,從外殿到內室,連衣柜也沒放過……

她很久沒有這般發泄了。

她的痛隨著那些支離破碎,也終得消散了不少。

昭妃這會兒已成了歇斯底里的嚎。可又能如何?她既不敢去太后那兒告狀,也阻止不了文蘭。

“安兒不會放過你的。不會,一定不會。文蘭,你會后悔的!”

“以后的事以后再說。只要現在后悔的不是我就行了。”

文蘭終于累了,拍了拍袖子,站定昭妃跟前。“但我一定努力,讓你和你的安兒永遠為算計了我而后悔!”

昭妃手一縮,到這會兒還不忘拿袖子遮住了那只金盒。

文蘭又是一聲冷嗤。

“放心,我先前說了,那只盒子送你了。不給你,不讓你看著這么多寶貝的名目,你怎么會長長久久后悔下去?怎么樣,我體貼吧?知道你明日沒法喝喜酒,所以先把陪嫁單子給你送來了呢!為了讓你看個清楚,我剛還違心地陪你演了半場戲,此刻只想吐!”

文蘭邊哼邊走,與心腹一搭一唱。

“真是人如其物。”

“公主何意?”

“堂堂一妃,寒酸至此。”

“寒酸?”

“寒酸不單單是指窮,更是指……性子不端正。借了不還,就是寒酸。縱是高妃又如何,只有八個字。”

文蘭轉身,盯了眼昭妃又將視線挪到了昭妃死死抱著金盒的手上。

“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真是人如其物啊!”

一群人剛走出去幾十步,便聞身后傳來了一聲尖叫外加一陣慌亂。

原因還能是什么?

昭妃的嬤嬤敏感注意到了文蘭的意有所指,向昭妃示意了手中金盒。

昭妃心下一慌。

幾人趕緊將那盒子翻來倒去,拿刀摳走了盒底襯著的絲絨包木底后,整只盒子的原態便呈現了出來。

不是赤金。

而是一層薄薄的金箔片包裹似鐵似銅的金屬盒子胚。

眾人面色驟黑,昭妃更是手指盒子連話都不會說了。

嬤嬤卻是看懂了她的意思,趕緊命人拿刀來將金片上的寶石和玉片摳了下來。

答案顯而易見。

都是假的。

昭妃自然不知,這盒子是文蘭特意為她量身打造,寶石和玉片其實都有瑕疵,只不過昭妃被先前的銀票已經亂了心,之后又一心要霸占,壓根分辨不出。

當然,為了做到以假亂真,這盒子是請了名匠打造,光工錢就花了二百兩銀子。文蘭就是要讓昭妃細細來品嘗一切求而不得,失之交臂的滋味。只有到手之后再沒了,才更讓人懊悔不該……

昭妃幾欲崩潰。

文蘭胡鬧的時候,她抱著沉甸甸的金盒,嗅著那她最喜歡的金的味道,才讓她踏實一些。可此刻……

她看看一地的狼藉,一張嘴越張越大,陣陣發顫。

首飾,沒了。擺設,沒了。衣裳,臟了破了。金盒,也沒了。一應生活用品,幾乎壞了大半。連屏風幔帳都破了。

八萬兩沒有,那么多寶物沒有,上位之機,沒。報復回去的可能,也沒。

她堵在喉間的千言萬語,最終只匯聚成了一聲尖叫——從慘烈,到憤怒,到痛苦,最后成了歇斯底里絕望的哀嚎。

眼白翻了一翻,直接暈倒在地……

她的確后悔。

但她悔的是,她應該讓兒子一早就睡了文蘭,一早就拖死文蘭,一早就絕了文蘭的后路,一早就成婚,一早就將她掌控在手里,一早就把文蘭的東西都變成自己的……好悔,好悔啊!……

昭妃宮里的雞飛狗跳和聲聲嘶喊早就傳出去了老遠。

文蘭走出來時,外面探頭探腦的已有不少人。

“知道皇上在哪兒嗎?”她隨便拉了個內侍就問。

文蘭在大周學會的第二個最有效的作惡本事——惡人先告狀。

于是一刻鐘后,她已經哭著在求見皇帝了。

她運氣不錯。

皇帝去給太后請安,兩人都在慈寧宮。

所以,她只需哭一遍就夠了。

也正如她先前所料,當聽聞折返而回的她跪哭時,皇帝和太后皆是一凜,四目相交,快速出來,只唯恐她的婚事又出了什么變故。

“出什么事了?朕給你做主。”皇帝很關懷。

“嫁妝單子是朝鮮皇室列下并準備的。那些東西都是有意頭的。昨日清點才發現少了許多。找了明細后才發現,都被昭妃娘娘南巡前便借走了。”文蘭將單子遞了上去。

“既是陪嫁物品,自然不好流落在外。可既是借的,我又不好驚擾了他人,以免鬧出什么誤會來。我怕丟了昭妃娘娘的面子,也沒讓下人去,而是今日特意親自跑了一趟。哪知昭妃娘娘不肯還,不承認。

可我一眼就找到了我這單子上那只玉香爐啊!昭妃不還我,我一生氣,索性就給砸了。”

玉香爐的碎片她沒留在昭妃那兒,全都帶走了,這會兒索性就在身前鋪開了。

“隨后,文蘭便與昭妃娘娘起了爭執。文蘭性子急且直,一生氣,便又砸了好幾件瓶瓶罐罐。但文蘭留意了,都不是什么值錢的。文蘭錯了,來請罪。所以,昭妃娘娘借走的便不要她還了,就當是我砸壞東西的賠罪……”

這套說辭下來,文蘭自然沒有半點責任。說到底,還是昭妃作惡霸占在先。皇帝沒法怪她,還按著單子補了她幾件類似之物。

昭妃那里聽說文蘭面圣,知道大事不好兜不住了。

女官匆匆趕來,想要咬定了“文蘭公主沖撞無禮,昭妃娘娘暈厥不醒”,哪知太后和皇帝都以“不得空”而拒絕了見她。

皇帝和太后嫌棄昭妃丟人,只恨不得躲遠,哪里會真會去斷是非,論曲直。

“既然病了,就好好養病,沒事就別出來了。待病好了,還是多抄經修身養性。還有,既然養病,用度也不用太好了。按嬪位的用度吧。”這是皇帝的原話。

可這話沒能貫徹執行。

因為昭妃真病了。而皇帝的話更讓她病得雪上加霜。

好不容易救醒,聞言又厥了過去。

病來如山倒。真的一病不起了。

可惜沒人憐憫。

因為文蘭鬧的那事,當天就傳了闔宮皆知。

昭妃母子再次成了笑話,而文蘭雖有人對她的粗魯感到不齒,但有更多人對她據理力爭,敢作敢當的爽快性子拍手叫好……

而昭妃在聽到文蘭依舊蹦跶得歡,連句責罰都沒受還得了補償后,再次翻起了眼皮……